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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文]当个艺术顽童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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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线孤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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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使用道具 楼主  发表于: 2011-09-11

我是独子,小时候几乎没捱过揍,只记得被妈妈和老师修理了三次,巧的是都跟画画有关。
五岁的时候,我认为天下有三大画家,第一名是《儿童乐园》杂志里画大白鹅的那个人,第二名是会用几个数字「3」,画出小白兔的爸爸,第三名当然是爱画花草和小房子的我了。
有一天趁妈妈午睡,我抱着一落得意之作溜出门,过长巷、越小桥、穿田埂,上了大街,四处喊「卖画哟!卖画哟!」奇怪的是没人懂艺术,害我白喊,最后被老妈拧着耳朵拖回家打屁股。
另一次捱打,是小学五年级国语课,我在小纸条上画了两个光溜溜的男女跳舞。说实话,那很要一点本事,才能把纠缠的手脚画得好。完成之后,我把杰作从桌子缝隙塞给后座的女生。她看一眼,半秒钟也没等,就站起来直直走到老师那里去。然后,我被狠狠打了两下手心。
第三次被揍,居然是在美术课上。刚从师范毕业的老师,不要学生画画,只挂了张西画月历在墙上,要大家写感想。我火了,带头造反乱写,被老师抓出去打。打就打吧!老师还说因为我的身体弱,只打一下,他那句话反而伤我心,让我记他一辈子。
初中,我成为街头涂鸦的先驱,那时候刚出现「奇异墨水笔」,太好用了!我四处找「画布」,专画在人家的大门上。因为门板油漆过,不吸水,比较不会消耗我的「墨水」。我先画漫画书里的「小侠龙卷风」和「诸葛四郎」,没见什么反应,就加上文字说明。还没什么反应,有一天干脆先画个裸女,再写上三个大字「应召站」。才隔天,那门就被重新漆过。从此我懂了!画画要出奇制胜!果然高中才拜师学了三个月的画,就拿到全台学生美展的大专高中组第二名,我的美术老师说得好──因为我用笔够大胆!人家看不出我的功力,所以得奖。
我的美术老师叫李宝璋,是溥心畬大师的门生,居然对我十分礼遇,只要是她的课,我都可以自己到教师休息室画石膏像素描。
除了不上美术课,我也常请公假去印刷厂编校刊,封面封底、插图,几乎我一人包办。那时候是「半恐怖时期」,毛头小伙子的文章,有一点不对劲,就会被训导主任「删掉」。为免开天窗,我不得不蹲在印刷机旁赶工。写诗最快!所以我渐渐成为「诗人」,而且兼写散文,后来成为所谓作家。
大概溜课太多,我高中的功课奇烂,每学期都有英数两科红字。所幸有「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暑假补习,补习结业视同补考过关,所以我居然能不留级。
因为太爱画画,我参加「大学联考」,只填了师大美术系、文化美术系、艺专美工科和某校国文系四个志愿。最后那个是以防万一,假如术科不过关,还能有国文系可进。
放榜那天,在报馆工作的亲戚提早告知,我进了第一志愿。但为求证,我还是跑到成功高中的门口看榜单。师大美术系下面二十多个名字,瞄了一遍又一遍,就是没找到我,后来才发现被人用原子笔戳不见了。还有同学过来损我:平常装作不读书,太诈了!
进入师大的第一天,我就得罪了某教授,那是因为我指着墙上一幅林崇汉的留校作品说「必定拿第一」,教授说「错了!拿第二」,我问原因,教授一笑:「因为他总溜课。」我马上打抱不平:「溜课又如何?画好就成了!」教授立刻冒火说:「你溜溜看哪!」
我当然溜!大一就溜,还去对英文老师说我太忙了,不想上。老师一瞪眼:「那你就别来!」我说「可是你点名,我会因为旷课被退学。」老师又一瞪眼:「我不点你。」
学期结束,我拿了四十九分,死当!大四才去夜间部补修。
但我溜课溜得很成功,别人没空我有空,所以大一就主编《文苑》杂志,大二当选社长,还演舞台剧,在台上追到现在的老婆,大三跑去公证结婚。
我自认画得不赖,大一就很神,只是学长们笑说,保证我画得再好,大四之前也赢不了他们。果然我大一系展得佳作,大二得第三、大三得第二,大四才拿第一。所幸第一名的大画,被日本收藏家高价买去,据说很羡煞了些人。
师大美术系毕业,我回母校成功高中教了一年美术,妙的是,我的办公桌不跟别的老师在一起,而是设在训导主任的旁边,有人说我是地下主任,专出怪点子,甚至请领公费,训练了一批学生画油画,那些巨幅作品大概至今还存在母校。
一年之后,我进入中视新闻部,有人说我是不务正业地成为新闻人。其实我的画笔从没停过,办了两次个展、还教了不少私人学生,直到一九七八年才由国立历史博物馆推荐,去美国丹维尔美术馆作驻馆艺术家。
到美国的第三天,我就在维州理工大学演讲,在台湾场场爆满的我,那天居然只有十几位听众。也幸亏如此,因为我重修的英文仍然奇烂,若非配合放幻灯,真不知如何应付。
不过老美显然不太看重英文程度,才隔一年,我在纽约圣约翰大学演讲,讲完就被聘为专任驻校艺术家,非但有个超大的办公室,还任我到各地云游,都算上班。学校说得好:「你是艺术家,怎能拴在家里?」所以我利用那十年时间一次又一次回台,跟黄君璧和林玉山两位大师作研究,为他们写了两本中英文画论。
每天跟在大师身边能学到不少,既学到规矩,也学到打破规矩。我发现他们最大的特点是能「大胆地下笔,小心地收拾。」简单一点说,就是什么都不必在乎,劈里啪拉往下画就是了,而且「不干不净,画了没病」!
可是这说来简单,作来不易,我又摸索了二十年,才找到一点乱涂的胆子。到后来更领悟到,李可染说的「以最大的力量打进去,再以最大的力量打出来。」那打出来的力量,来自打进去的「深厚修为」。
所以我也很小心地写生,甚至在画花鸟的时候把花解剖,把死鸟的羽毛拔下来看,我的柜子里还放了不少死鸟的爪子,为的是了解牠们的关节。我老婆说幸亏我不单独画模特儿,否则一定出人命。
因为既在大学教课,又在家授徒,加上作画写文章,除了常有作品上「苏富比」拍卖,我有二十多年没时间办画展。但是为了过过画展的瘾,也为了能把作品拿出来检讨,我在台北布置了一间画廊,只秀给自己看,从未公开展出。
今年元旦,中华文化总会在国父纪念馆举行「百岁百画台湾当代画家邀请展」,由马英九总统主持揭幕,我也应邀参加了,看到好多画友,有老同学、老朋友,还有几位我担任电视记者时报导过的老画家。突然一位年轻人过来问我:「没想到你也画画耶!」
我一愣,说我的画笔从没停过啊!只是很久没在国内办个展了。
年轻人一笑:「您能写能画,真是天才!」
「我是天才吗?」我耸耸肩:「不是!我只是爱写爱画,胡乱涂抹,抹出一点点成绩。如果硬要给我冠个名,我是从不按理出牌的艺术顽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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