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凶稿
小菊是一家恐怖杂志的编辑,办事效率很高。
经她手的作者都被她整治地服服帖帖。靠的就是她软硬兼施,极度磨人的招数。
她懂得以谦恭温良的姿态跟作者们套关系,以稿费和赞誉敦促作者快笔加鞭,更懂得以拖延稿费的伎俩恐吓不继续投稿的作者……
总之,总编对小菊很满意。
更何况她还有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小菊为了保养这头黑毛,每次都托人从国外买来各种昂贵的洗发水进行护理。
但她的努力没有白费,这锦缎一样的秀发给她加了不少形象分,也为工作的开展带来了不少便利。
这天,小菊接到一个叫关海的作者短信约她今晚吃饭,顺便把新故事稿给她。
这是一个新生写手,故事别有新意蛮受读者喜欢。
可是因为在工厂里上班,用电脑时间不多,所以每次交稿都是以手稿形式递交。
小菊有些烦每次要用电脑誊写一遍他的稿子,所以好几次都用稿费做文章发泄一下。
每当听到关海在电话里说:“小菊姐,我刚去了银行,稿费还没到啊?”
她心里就窃喜,让你多跑几次也好:“今天财务有事,真抱歉哦。明天一定到!”
其实杂志社每个月是固定时间寄出稿费,小菊总在寄稿费的几天前就告诉关海:“你的稿费应该到账了,注意查收。”
让他空欢喜几次。
“51公斤?!”小菊站在电子称上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怎么又长了两斤!不活了!”
最近真倒霉,前几天在公车上被人偷了包,本以为心情不好体重会下降。没想到不降反增!
她看了看时间,离约见时间还有一小时,打算洗个澡再出门。
反正每次都迟到,关海也该习惯了。
就在洗澡的时候,她突然听到手机响了起来。
赶紧裹上浴巾走出浴室,来到梳妆台前一看,手机屏幕亮着,并没有未接来电或者未读短信。
幻觉吧。
她回到浴室继续洗澡。
洗着洗着,她突然想到……手机待机时候应该是黑屏啊,刚才屏幕为什么亮着?
后背有点凉凉的,好像几只冰凉冰凉的蚂蝗爬上了她的后背,用力吮吸她肺里面的血液。
莫不是有人正在盯着她看!小菊神经质地回头左顾右盼,一场虚惊。
出了浴室她赶紧把空调温度调高,大概刚才就是冷风吹进浴室了吧。
刚坐下来准备吹头的时候,她听到客厅有响声。
拉开卧室门走进客厅她简直惊呆了。四面墙、天花板、门板、家具和家电上铺天盖地全部贴满了白色的稿纸。
开门带起的风激起那些纸张一阵骚动,就像招魂幡一样。
“啊——!”
小菊尖叫一声,心脏差点从嗓子眼跳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冷静下来,慢慢走过去揭了一张稿纸看看。
是关海的稿子,那字迹她熟悉得不得了。
这些纸全是复印件。但里面的故事她从来没看过,应该是新故事的稿件。
这是怎么回事?
这该死的关海,竟敢给我开这种玩笑!
“关海!你给老娘出来!”小菊彻底恼了,在客厅里翻箱倒柜,什么人也没看到。
接着她又检查了客房、厨房、客卫、阳台……仍然一无所获。
对了,报警!一种天生的危险触觉萦绕上她的心头。
座机不通,电话连接线被人取走了。
小菊赶紧走进卧室取手机。
刚刚明明还在梳妆台上的手机此刻已经不见了。
而梳妆镜上被人用口红画了一幅图,那是一个断了脑袋的人。躯干在一旁,脑袋滚了很远。
这是什么……
那口红似乎有融化的痕迹,看上去更显得血淋淋的。
热……小菊突然感觉到空气很热。
空调被人开成制热了,不安和浮躁伴随着恐惧充斥着整个房间。
小菊怪叫一声冲出卧室去开客厅门想逃跑,却发现门被人反锁了。
钥匙……钥匙在提包里。
就在她扭头的一瞬间,一只手死死地揪住了她的头发。
那只手从贴满稿纸的墙壁伸出来。确切的说,是一个人浑身贴满了稿纸站在墙角,她之前根本没有注意到。
可怜的小菊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就被咔嚓拧断了脖子。
那个浑身稿纸的人揪着她的长发慢慢地把她拖进了卧室。
……
半个月后,警察撞开了小菊家门。
因为楼下的天花板上出现了一团人形的水印,而且伴随着恶臭。
警官们掀开床板立即被一阵恶臭侵袭。
床下是一具没有脑袋的赤裸女尸,早已蛆蝇横生。
他们找了很久也没找到尸体的头颅在何处,就在几乎要断定尸体的脑袋被凶手带离现场的时候,有个细心的警察突然发现梳妆台背后的墙壁有些不对劲——墙纸似乎不那么平整。
挪开梳妆台,一屋子人惊呆了,一个嘴巴被封起来,脸颊被刀片划得稀烂,眼珠密密麻麻插满了大头针,不知被什么药水浸泡过以至于没有腐烂但表皮僵硬的女子头颅嵌在墙壁里木然地面对着他们。
撕下墙纸才发现,女人的头发被一缕缕展开,像孔雀开屏般用胶水固定在墙壁上延展。
法医剪开女尸嘴唇的缝合线,里面是一张剪报。
时间是约三周前,一名叫关海的男子在过街去银行的途中被一辆货车碾断脖子,当场死亡。
工友表示,该男子经常给杂志社投稿赚取稿费补贴家中母亲医药费,但杂志社似乎多次拖延稿费……
二.雨夜
“有人要杀我!”春蕾在电话那边近乎是尖叫。
郝芸吓了一跳:“蕾蕾,你怎么了?”
“有人要杀我!快救救我。”
“你别急,你得罪谁了?要我帮你报警吗?”
“报警没用。快救救我!”
春蕾一个人在这个城市打拼,似乎也没什么朋友。平时在公司里跟郝芸关系很好。
但此刻,郝芸开始怀疑这位同事的脑子是不是出了问题:“什么人要杀你?你在哪儿?”
“我不知道他是谁,我看不到他。但是他要杀我!”春蕾的声音带着哭腔,“郝芸,我能到你那里躲躲吗?你能答应我吗?我这就过来。”
郝芸沉默了好久,还没来得及作答,那边电话就挂掉了。
郝芸确定春蕾脑子糊掉了,于是决定等春蕾来了就把她送进医院。
天黑压压的,似乎要下雨。
两个小时过去了,春蕾还是没有来。
“不会是真的出事儿了吧……”
就在郝芸犹豫要不要报警的时候,开始下雨了。
滴嗒,滴嗒,滴嗒……雨滴撞击着雨篷。
郝芸给春蕾打了个电话,响了很久也没人接。
突然,郝芸听到门外隐约传来铃声,打开房门。
春蕾的手机静静放在楼道里。
她,已经来过了?
就在这时,郝芸感到有个男人对着自己的耳朵吐气:“春蕾就挂在你家雨篷上。”
她惊慌失措地回头张望,没有人。
郝芸来到窗台,天已经全黑了,看不清雨多大。
伸手出去接了几滴雨一看:是血!
“啊————!”郝芸一声怪叫瘫坐在地板上。
那个男声又在耳边响起:“现在,你有一分钟的时间打电话求救。一定要找一个你信得过的人。如果他答应让你过去,你就可以活下来。”
59、58、57……
《往生花》
那是一个闷热的暑假下午,冰儿和徐桓一写完作业就来到东湖公园。
他们绕开售票处,走到以往经常攀爬的矮墙。
“啊!怎么被加高了?”冰儿既错愕又郁闷。“这下逃不了票了……”
徐桓牵着她的手说:“我们沿着围墙走,看一下还有没有别的地方可以翻进去。”
东湖公园是一座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依山蓄水成湖而建成的公园,由于里面种植了大量的奇花异草,承包给私人营运,所以一直未能免费开放。
沿着围墙走了好一阵子,围墙陡然爬升,沿着山体往上,被茂密的树枝杂草包裹着。他们停在山脚下,这里生长着几簇茂密的竹子。
冰儿一脸失望:“算了,回去吧。”
“等一下!”徐桓的目光穿过竹林似乎看到了什么。
原来在交盘错结的竹根后面,有一个不起眼的洞穴。
若不是那几根被踩断的细嫩竹枝,徐桓也不一定能发现这个洞窟。
“冰儿,你看,这个洞穴似乎是通往公园里的。我们钻过去吧?”
冰儿看着自己的新裙子,有些不乐意:“我才不要。裙子弄脏了我妈会骂我的!”
“没事,你把裙子脱了……反正穿了衬裤。进去了再穿上不就好了吗?”
冰儿想了想,又道:“你怎么肯定这个洞就一定通公园里啊?”
徐桓一脸得意:“你没看这洞口的脚印吗?”
随后,他伏下身子往洞里看,对面有光。
“你来看,洞不深。都能看到阳光啊!”
冰儿也趴下去看了一眼,果不其然。于是她脱下裙子,仔细地叠好。
一不留神,性急的徐桓已经钻了进去。
“猪头三,等等我!”
这里地偏人稀,竹影稀疏,有风吹来让冰儿一个冷战。
她有些害怕,赶忙跟着钻了进去。竟忘掉了放在洞口的裙子。
带她进了洞窟,才想起裙子还在外面。不过洞内空间不大,转身是不可能了,倒着出去她又怕跟丢了徐桓。
算了,进了公园再让那猪头出来给我取裙子好了。
“冰儿,你快点跟上来啊!”
沉闷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冰儿往前望去,大概看得出徐恒撅着屁股往前爬的轮廓,在他前面是出口的白光。
越往前走,土地越发湿腻,土腥味夹杂着说不出的怪味迎面而来。
冰儿一阵恶心。
硬着头皮回答:“你慢点儿,等等我!”
她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
就在这时,徐桓突然停住了身形,看来是听到了她的话等着她跟上去。
算你还有点良心!冰儿低着头赶紧往前爬去。她一边爬一边细细回味刚才感到不对劲的地方:徐桓在我前面,他对我说话的时候脑袋应该对着出口,那我听到的声 音按理说会比较小,为什么刚才会觉得沉闷?就像是被墙壁反射过来的……另外,我进洞的时候明明起风了,这个洞穴应该成为风口,但是我一点都没感觉到空气的 流动啊……
冰儿想着想着,突然觉得前方一亮。
她抬头一看,徐桓不见了。
只看到出口就在不远处。
这人怎么回事,也不打个招呼就出去了。
一个人在洞里怪碜人的,她赶紧手脚并用往前爬去。
“徐桓,你在外面吗?”
声音在洞穴里回荡着。冰儿这下是真切感觉到不对劲了,怎么自己的喊话被反射回来了?
眼看离出口越来越近,为什么只看到白光却看不到洞外的景物。
越想越怕,她慢慢放低了爬行的速度。
这时,她总算看清了前方的白光是什么。
那哪里是洞口的日光,分明是一片密密麻麻的虫子,那些虫子像萤火虫一样发着莹白色的光。它们依附在不知道什么植物纵横交错的根系上,似乎在吮吸着汁液。
“啊——!”冰儿吓得脑袋一片空白,除了尖叫什么也干不了,“徐桓,你在哪儿啊?!”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闭住了嘴。她生怕惊动了那白莹莹的虫子们,对她群起而攻之。
就在冰儿打算慢慢退出洞穴的时候,有东西先她而动了。
不是虫子,而是一条条像触须一样的根。
铺天盖地向她袭来,就像盘丝洞的银丝。
冰儿情急之下试图站起身来逃跑,却忘了自己身在洞中。砰的一下脑袋撞到了洞顶,昏死过去。
(2)游园
“冰儿……冰儿?”
似乎有人在叫我。
冰儿努力地张开眼睛,看到的是徐桓一脸期待的表情。
“你总算醒了!”徐桓脸上的忧郁顷刻间化作欢喜。
冰儿想起刚才的事,一阵后怕:“洞里有妖怪!徐桓,我们在哪儿?”
徐桓搂住她的肩膀安慰她:“哪有什么妖怪,我们在公园里面啊。”
她环顾四周,确实是在公园的花圃里面。不远处就是人工湖,还有廊桥。
只是,似乎没怎么见到人。
他俩站起身来,往人工湖走去。冰儿惊讶的发现,自己的裙子居然穿在自己身上,没有一点弄脏的痕迹。
“是你帮我穿的裙子?”她疑惑地望着徐桓。
“你一直穿着的嘛?又没脱过!”
“刚才钻山洞的时候我有脱掉啊?!”
徐桓一副不知所谓地看着冰儿:“你说什么啊?我们明明是翻墙进来的,你跳下来的时候摔倒了。我还以为你撞到脑袋……现在看来是真的撞到了吧!”
“你去死!”
冰儿满腹狐疑,但是无从查证。
今天公园里的人三三两两,远远看到有人影晃动,还没走到跟前,就不见了。
他俩先把蜂卉园走了个遍,那些玻璃房子里的植物对立志当生物学家的冰儿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看,这个捕蝇草……天哪!这么大的猪笼草!”冰儿兴奋地直叫,“我看过网上的报道,说这种来自菲律宾的大型猪笼草甚至能吃掉一只小老鼠!”
徐桓忍不住探过去看了看那瓦罐一样深的草瓶子,像一个深不见底的喉咙,弥漫着老鼠肉汁的味道。
一阵恶心。
徐桓拉着冰儿就往外走。
“干嘛啦,一个大男人,怕这些!”
“什么大男人,我还没成年!”徐桓讪讪地说到。
冰儿甩开他的手:“就你那怂样,成年了也是个娘们儿!带把儿的娘们……”
一边说,一边头也不回的往前跑。
“哈哈哈!”
徐桓恼羞成怒:“许小冰!你这个男人婆!没把儿的男人!长大了我让你妈带你去参加快男评委都不带怀疑的!”
俩人就这么追打嬉笑怒骂着在公园里张狂地跑着。
徐桓疯够了,提议买冰淇淋吃。
于是两人来到香樟林旁边的小卖部。谁知道,店主竟然不在。
左等右等,冰儿急了:“再等下去天都要黑了。算了吧。”
徐桓想了想:“那我们自己接两杯冰淇淋吧,待会儿把钱放他桌子上就好了。”
“哟!公园门票都要逃,现在这么有公德心啊?”
“废话,那门票六十呢!俩人就一百二。一百二是什么概念?去人口批发市场能买三个你了……”
徐桓话还没说完,就被冰儿一把揪住胳膊下的嫩肉,疼得杀猪般叫起来。
“姑奶奶,我请你吃冰淇淋你还要怎样!疼……快放手!”
冰儿双手抱胸:“你说你妈给你生了个男人的身子怎么配了张泼妇的嘴!张爱玲说过:‘这两片嘴唇,切切倒有一大碟子’。说的就是你吧!没准儿人家认识你前世……”
“行行行,说不过你,也打不过你!拿冰淇淋堵住你的嘴总行了吧?”
徐桓自行取了两个蛋卷,在冰淇淋机上接了两个超大的冰淇淋。
两人放下钱,心满意足地往香樟林走去。
穿过香樟林就是游乐设施区域,徐桓最喜欢的就是激流探险。
进了香樟林,一股天然樟木的香味浸人心脾。高高的树冠遮挡了不少阳光。
冰儿觉得四周有人在走动,但是又看不到人影。
回头一看,看到树林外有几个人远远地在盯着他们。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她心里莫名地紧张起来,挽着徐桓的胳膊加快了脚步。
“你怎么了?”
冰儿不知从何说起:“背后有人盯着我们看,我总觉得怪怪的。”
徐桓回过头去,看了看,道:“什么人?没有啊?”
冰儿也跟着回头,果然,刚才的几个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说不出来有什么不对劲,就是觉得一阵寒意涌上后背。
走到樟树林深处,路旁的灌木丛猛地一阵骚动。
吓了冰儿一跳,拉着徐桓就要开跑。
徐桓笑她:“刚才还夸你man呢,现在跟让人抽了胆汁似的。那么胆小。”
那丛灌木摇啊摇,一下子又停住了。
徐桓要贴过去看,冰儿拉住他:“别……万一是蛇怎么办?”
突然,从里面钻出来一只浑身雪白的小萨摩耶。贴着他们的脚尖窜了过去。
“汪汪……”
徐桓先是一愣,然后说:“多可爱的小萨!看把你吓得。”
冰儿这时也释然了。
那萨摩耶在跑了几步之后回头看了冰儿一眼。
那眼睛黑漆漆的,陪着洁白的毛发,甚是可爱。只是,怎么它的眼睛黑得如此晦暗,没有一点广泽……
不对!它没有眼珠,只有两个黑黑的眼眶!
等冰儿反应过来的时候,小狗已经跑远了。
他们两人走出树林后,冰儿许久都没说话。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的不安像一只干瘪的爪子紧紧钳住她的喉咙。
“徐桓,要不我们回家去吧?我总觉得心神不宁的。”
徐桓惊讶地说:“怎么了?”
“我觉得好像有鬼……”
“你怕什么呢?你看这青天白日,红火大太阳的。哪有鬼白天出来的?”徐桓不以为然,“电视里都说了,鬼怕太阳啊。再说我还有童子尿。可以驱邪!”
冰儿顿时作出干呕的样子:“你恶心不恶心!电视演的那也不是真的鬼啊……”
“难道你见过真的鬼?”
冰儿语塞。
他们来到摩天轮下,一看售票处没人,不由得有些泄气。
奇怪,今天卖票的都放假了吗?可是摩天轮上面的轿厢里面明明有人啊。
“两位小朋友要坐摩天轮吗?”一个大叔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
两人心情顿时从寒冰洞跳转到春暖花开的田野。
随着摩天轮慢慢升高,整个公园的景色渐渐映入眼底。
冰儿眼神好,她突然发现公园四处零零散散站着些游人,看上去也不是那么萧条。但是再仔细一看,那些人居然都眺望着同一个方向——摩天轮。
难道他们都在看我?
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像一只八爪鱼伸开触角捧住了冰儿的头颅。
轿厢快升到顶点的时候,冰儿看到他们前面一个轿厢里有人影晃动。可是在他们之前并没有人上了摩天轮啊……
冰儿把脸贴到窗户上一看:确实,前一个轿厢有个男人坐在里面,背对着他们。
过了一会,那人阴恻恻的侧过脸似笑非笑,好像在看远方的景物,但眼珠子却转到眼角瞄了冰儿一眼。
这侧脸……不是刚才给他们卖票的大叔吗?
他如果先上了摩天轮,那刚才给他们扣上安全锁扣的人是谁?
一个冷噤,冰儿吓得连退两步,退到徐桓这边。
由于重心偏移,轿厢顿时晃动起来。
晃着晃着,前面的轿厢就低沉下去,看不见了。
徐桓伸手扶住冰儿,迟疑了一会儿说道:“你好好坐着呗,晃什么!”
“你刚才看到没……”
“没有。”
没等冰儿说出后面的话,徐桓就一口否认了。
冰儿一时语塞。
但她明显地感觉到,空气中紧张的氛围不止是来源自她一人。
这边还惊魂未定,随着摩天轮的转动,冰儿又看到他们后面的轿厢里也坐着人,正是那个卖票的大叔,对他们挥手。
一口气纾解不开,她登时就吓得两眼一黑。
醒来的时候,冰儿发现自己躺在公园的长椅上,徐桓一脸焦急地守在旁边。
“我怎么了?”
“你醒了?感觉还好吗?你坐着摩天轮突然晕了。还多亏卖票的大叔帮忙才把你抱过来的。你是不是没吃午饭?大叔说你可能低血糖……”徐桓一边说,一边递来一瓶脉动。看得出他松了一口气。
“我没事。就是……”冰儿慢慢坐起来,突然想起什么,“刚才我看见我们前后两个轿厢里坐着那个大叔,可我们上去之前……明明没有人……他又怎么可能从里面把门锁扣上呢……他又怎么可能同时出现在两个轿厢里面呢?难道是鬼?”
徐桓看冰儿一醒来就喋喋不休不知所云,赶紧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你莫名其妙的念叨些什么啊?是不是发烧糊涂了?”
“徐桓,你说要是世界上真有鬼怎么办啊?”
“住口!别说了。你就别乱想了。好好一个下午就被你破坏了。”徐桓的脸色阴晴不定。
末了,他又极慢地吐出几个字:“你千万不要再胡思乱想了。乖!”
(3)荷塘
徐桓决定带冰儿去荷花池看她最爱的荷花。希望借此缓解她的紧张。
一路走去,路上三三两两的游人也多起来。气氛比之前阳光多了。
冰儿情绪渐渐稳定起来,有说有笑。
但她发现这时徐桓的情绪变得有些异样,比如总是东张西望,偶尔会回头看身后。
“你在找人吗?”冰儿冷不丁地一问。
“没!我找谁啊,我!”徐桓略显慌张,但他很快收拾好自己的表情,“快走啦,你这样子走到荷花池天都黑了。”
就在他们身后,一个女游客不自然地把头扭过来,对着他们的背影露出讳莫如深的笑容。除了脖子扭得略微过头了一点之外,在这个女人娟秀的长发之下,分明是一张男人的脸。
可惜,这些他们都没看到。
荷花池到了。
绿油油的叶子和粉的、白的、红的花瓣在阳光的照射下,腾起一片醉人的幽香。
他俩高兴地穿过廊桥走到湖心亭。
“真美!”
徐桓摘了两顶荷叶,他们当帽子戴了坐在亭子里休息。
风,慢慢地吹着。
午后时光不紧不慢地拂过他们的身躯。
迷迷糊糊中,冰儿靠在徐桓身上睡熟了。
她突然醒来一声尖叫:“糟了!几点了,我得回家煮饭。不然我妈下班回家不骂死我!”
吓了徐桓一跳。
徐桓拉着她的手说:“急什么,早着呢。你也就睡了五分钟。你看太阳还高的很。”
“不是吧,我感觉自己做了好几个梦了。才几分钟啊……”冰儿看看天色,似乎确实没有变化。十分不解。
就在这时,眼尖的冰儿突然看到荷花池里面有一片地儿的荷叶被什么东西压得七零八落地倒了一大片。
她站在石凳上踮起脚看了个仔细:
是一个人。
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面朝下趴在荷花池里。
“哎呀!荷花池里有死人!”冰儿尖叫着从凳子上跳下来。
徐桓听闻急忙踮脚望去,他看清池中男子不由得脸色一变。
他双手按住冰儿的肩膀,用一种略带慌乱的语气对冰儿说:“哪儿有人啊,是你看错了。”
“就在那儿啊!”冰儿着急地扭过身子指给他看。
“我什么都没看到啊。你都瞎想些什么呢,尽说些不吉利的!”徐桓一边说一边用手指了一下荷花池,“你看,这里只有荷叶和荷花。多美啊!你是不是睡昏了,把白荷花看成人了。”
冰儿听他这么说,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于是她再次踮起脚望了一眼。
果然,那里只有一簇白荷花,没有男人也没有尸体。
“这下放心了吧。别胡思乱想了。”
徐桓好像有心事,拉起冰儿的手想离开荷花池。
“这里太阳太大了,我们去下一个地方吧!”
“怎么了?”冰儿明显觉得徐桓的反应过激。
徐桓什么也没说,只是手上加了把劲。冰儿从这点劲道中读出了他的慌张。
似乎,他在害怕着什么……
冰儿左顾右盼,突然发现荷塘里迎风摇举的荷叶下面,有半个人头浮出水面。
黑褐色的人头如同死去多年却没腐烂的干尸。但是与之不同的是,那人头还有着一双活人的眼睛。投射过来一道犀利的目光。
很快,荷塘的淤泥里浮现出越来越多的人头。
“啊——!”冰儿吓得双腿瘫软,一屁股跌在地上。
徐桓顾不上那么多,弯腰抱起冰儿:“我们走!”
紧接着他把嘴贴在冰儿耳边,迫切地说:“冰儿,你快想这里什么都没有。不要相信你看到的!”
就在徐桓要踏上廊桥的时候,廊桥消失了。
整个荷花池只剩一个孤零零的湖心亭。
冰儿清楚地看到,荷叶底下的淤泥里不断爬出来的干尸居然长着一模一样的脸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空气中弥漫着臭肉的味道,那是夏天灼热的午后被滚烫的石板与阳光双面夹击的肉块在空气中慢慢变质的臭味。
即使屏住呼吸也能感觉得到。
“冰儿!记住,这都是假的。你千万不要被看到的迷惑……”
徐桓话还没说完,一只胳膊猛地抓住冰儿的脚踝,把冰儿吓昏过去。
在阖眼之前,冰儿依稀看到——徐桓竟然凭空消失了。
……
(4)医院
不知过了多久,许小冰总算醒了过来。
是医院。
她只觉得脑子一片空荡荡的,为什么我会在医院……
这时有人推门走了进来,是徐桓。
“冰儿,你醒了?太好了!”徐桓放下手里拎着的水果,赶紧走到床尾,“来,我帮你把床架摇起来。”
待冰儿坐起身来,徐桓又贴心地端过来一杯水。
“小桓,我怎么了?”
“你翻公园围墙的时候摔下来了。把我吓坏了,生怕你出什么事。幸好有个好心的过路的叔叔帮忙把你送医院来了。”
“叔叔?他人呢?”
“刚跟护士缴费去了。我刚才看你睡着就在门口去买了点苹果,怕你饿。医生说你没什么,但是还是要观察一下。你爸妈还没下班,待会儿我回去通知他们。”
“嗯!”冰儿摸了摸自己浑身上下,也没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
可她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曾摔下来这一幕。
“冰儿,你要吃苹果吗?我去洗两个。”徐桓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两个大苹果。
“好的。”
徐桓带上门出去了。
许小冰把头靠在床头,慢慢回忆之前的事。
那些记忆突然像被闪电刷地照亮了。
鬼……鬼?鬼!
冰儿一下子坐起来,掀开被子,检查自己的脚踝。
雪白的脚踝没有什么一样,但是不一会儿冰儿就看到令她无法相信的事情:脚踝上竟然慢慢浮现出一个乌黑的手掌印!那分明是被人死死握住留下的瘀痕!
冰儿倒吸一口凉气,赶紧跳下床去找徐桓。
徐桓正在洗手间洗着苹果,但他的脸如同死人般苍白冷漠。
双手机械地往复揉搓。
差不多了,他抬起头看了看墙上的镜子。
除了他自己,空无一人。
就在他准备离开的一刹那,他发现镜子里面的自己露出了莫名的微笑。
这让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分明没有表情。
难道……
来不及逃走,镜子里的他被一支手贯穿了脑袋。
后脑勺进去,嘴里出来。
镜子外面的他,亦然。
另一只手,稳稳地接住了他手中跌落的两个苹果。
许小冰全然没有注意到整个医院似乎就她一个人,也来不及害怕走廊中惨白的随时可能熄灭的路灯。她跌跌撞撞沿着路牌指示找到洗手间。
拐进去。
徐桓刚好洗完苹果,大咬了了一口。
看到冰儿过来,他一口呸掉嘴里的苹果:“诶,你怎么下床了?”
冰儿什么都没说,抱着徐桓就开始哭。
徐桓也就这样静静地让她抱着,直到她缓过气来。
“徐桓,真的有鬼……呜呜,我想回家!”
“冰儿,我相信你。”
许小冰听他这么一说,倒觉得讶异。
“你相信我?之前在湖心亭你不是什么都不相信吗?还叫我别信!”
徐桓一脸正色,把嘴巴贴近她的耳朵:“是的,而且我能告诉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你一定要相信我,赶快跟我离开医院。你能相信我吗?”
冰儿看着徐桓的眼睛,里面满是是关切和坚毅。她咬咬牙,点了点头。
徐桓丢掉苹果,牵起冰儿的手:“那好,你接下来一定要听我的。我怎么说你怎么做!”
“好!”冰儿暂时想不出来会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事等着他们。
“我们走到走廊上,一起拔腿向前冲。不管什么人叫你,或者发生什么事,你只能有一个信念,那就是跑!跑!跑!只要我不停步,你绝对不能停,知道吗?能做到吗?”
“好的!”
徐桓捏紧了她的手:“冰儿,我没有开玩笑。你一定要照做……不然我们都会很危险。”
“1、2、3,快跑!”
一对少年在医院的走廊里撒腿狂奔。
刚才还空无一人的走廊不知何时钻出来三三两两的人群,有推着轮椅的护士,有杵着拐杖的病人,有胡蹦乱跳的小孩……
徐桓完全没有停驻的意思,拉着冰儿在人群里灵活地穿梭。
而那群人,似乎有意无意的在留住他们。
“小姑娘,可不能在医院里乱跑啊!”一个面目慈祥的大爷坐在轮椅上招呼他们。
“能帮我把药捡起来一下吗?”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奶奶被他们撞了一下肩膀,药口袋掉在地上了。
“病人许小冰,医生在402病房等你,请赶快回去!”连医院广播都用上了。
……
还有的人用手阻挡他们的前进,每次都眼看要被抓住了,却被徐桓拉着冰儿灵活地闪避过去。
有几次,冰儿分明觉得已经被扯住了衣服,但是还是冲过去了。那感觉就好像……穿透过去了。
走廊眼看就要到头了,突然从旁边撞出来一架移动病床。
“冰儿,闭上眼睛。”
等冰儿在睁开眼的时候,他们已经冲过去了。病床落在了他们身后。
怎么回事?穿墙术吗?
要到头了。幸好!
就在这时,冰儿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刚才在病房里看到徐桓的时候,他明明穿着白T恤,背上有个米奇的图案,可现在眼前这个人,穿着黄T恤,而且上面是个机器猫的图案?!
不对,这人……
有了疑虑,许小冰的脚步就放慢了。
“冰儿,你怎么了,不能停啊!快一鼓作气冲过去就好了。”
冰儿往前一看:走廊镜头居然是一堵水泥墙。
太荒谬了!
这个人不是徐桓!
一定有古怪!
“徐桓”去势甚猛,一下子就钻进了墙壁,而冰儿犹豫自己的犹豫,松开了“徐桓”的手。
咚……许小冰撞上了墙壁。
冰冷,厚实。
刚才穿越人群和穿透病床的穿墙术这次没有发生。
如果那个人不是徐桓,那真的徐桓去哪里了?
许小冰又惊又怕打算另寻出路。
就在她回头的一刹那,惊呆了。
刚才还人声鼎沸的走廊,现在又变得死一般的宁静。三三两两的人群似乎都钻进了地里。
走廊上有一两盏灯经不起这悲欢起落,竟然伤感地闪烁起来。
气氛更添妖异。
远远地,看到走廊的那一头有一个中年男子向她走来。
那是谁?我认识吗?莫非就是之前徐桓在病房里告诉我的那个叔叔?
不知道为何,冰儿觉得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上心头。
那种感觉她不久前才遭遇过:看到那只没有眼球的小狗是这种感觉;在摩天轮看到那个古怪的大叔也是这种感觉;甚至在荷塘里看到淤泥中的死尸也是这种感觉……
来者不善!
这种本能突然让她意识到,刚才拉着那个不知真假的“徐桓”的手,她反而是安心的。
也许,那才是真的徐桓!
怎么办?!
那个中年男子如同鬼魅,如此多的灯光竟然照不透他的脸。
但冰儿感觉得到那人在笑。
“徐桓,你在哪里?快救我!!”冰儿拖着哭腔拍打着墙壁,“我跟你走!”
那个中年男子突然加速,仿佛移形换影般猛地出现在许小冰十步开外:“小姑娘,哭什么啊?叔叔来帮你好不好?”
他一边说,一边温柔地移动着步子。
许小冰近乎绝望。
就在这时,她隐约听到徐桓的声音:“你个白痴,害怕有用吗?赶紧集中精力,百分之两百的相信我。我这就带你离开!”
死就死吧!死在徐桓手里总比死在这个怪蜀黍手里好!
冰儿闭上眼睛,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徐桓带我离开!”
中年男子伸出双手就要触及冰儿的脸,突然墙壁里伸出一双手搂住冰儿,倏地消失了。
“可恶!你们这对小鬼头我看能往哪里逃!”
中年男子无比震怒,以至于他后背上那密密麻麻的骷髅头也跟着震动。
他背上的肌肉非常怪异,十几个骷髅头镶嵌在背部肌肉中,就像西藏那著名的骷髅墙。
有风吹过,骷髅们呜咽着悠远绵长哀怨凄凉的镇魂歌。
(5)真相
许小冰再次睁开眼,又回到公园里了。
这次是荷花池边的小树林其中的一颗大松树上。
她一下子从封闭的医院走廊转移到开豁的视野,差点从松树上滚下去。
幸好旁边的徐桓拉了他一把。
“你给我抱住树干!不然待会儿你醒来又在医院了!”
冰儿惊魂未定:“你是真的徐桓吗?”
“当然是!不然我干嘛冒死救你?如果是刚才那个给你洗苹果的‘徐桓’,只怕你现在已经变成那个怪物的一部分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冰儿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了,“我想回家。”
徐桓搂着她的肩膀:“冰儿,我这就告诉你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不过在这之前,我先让你了解一点东西。”
徐桓指着树干说:“你看,这树干是空的,里面有个树洞。我们可以钻进去!”
冰儿好奇地看了看,什么也没有。而且树干也不粗。怎么可能装进去两个人?
“冰儿,你照着我说的去想。就像我们以前过家家酒一样。”
冰儿闭上眼睛,默默嘀咕着。
睁开眼:果然有个树洞!
两个人钻了进去。
“徐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心想事成吗?”
“如果是心想事成就好了……那样的话我们早就回家去了。冰儿你还记得那天下午我们从一个地洞钻进公园么?”
“记得。但你后来非说我是从墙上跳下来了的。”
“那是我怕吓着你。你知道从我钻进来,到遇见你经过了多长时间吗?三年。”
冰儿惊讶地捂住嘴:“怎么可能!”
“你先回忆一下你在洞里遇到什么事,仔细一点。”
“我记得你本来在我前面,但是突然就消失了。然后……我看到很多……发光的虫子,我很害怕……接着,就有很多根须要攻击我……再然后我就在公园里了。”
“哎……”徐桓叹了一口气,“都是我害的。其实我的遭遇跟你差不多。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根须裹起来了。然后我醒来也是在公园里。这里没有日出日落,好像时间是静止不动的……”
“可你刚才说,你在遇见我之前在这里呆了三年?那你怎么计时的?”
“你听我说完。就像你之前在荷花池的亭子里面睡午觉一样,其实睡了很久,但是太阳几乎没有偏移。我也不知道具体过了多长时间。直到我遇到那个怪物。我把从他手里逃掉一次算作一天,以此来记录时间的流逝。“
“你的意思是……你已经逃了一千多次?!”
徐桓苦笑了一下:“是啊!”
“那他为什么要追杀我们。而你的超能力又是怎么回事呢?”
“你还没明白吗?没有什么超能力,那全都是我们的意识。我们……我们可能现在只存在于一个意识构造出来的世界里面。所以我们能穿墙,可以凭空造出一个树洞。”
冰儿觉得头好晕:“什么?意识世界……难道我们已经死了?呜呜呜,我不要死……徐桓,我不要死……”
“冰儿你别哭,我也说不清为什么我们会来到这样一个世界。但是从某个角度来说,我们的精神、意识还是自主存活的,那我们也不算真的死掉。总有一天我们会堪破这个世界的秘密。也许,那时就能回去了……”
许小冰是个坚强的女孩子,一听徐桓的分析合情合理,于是慢慢冷静下来。
“徐桓,那你给我讲讲这个世界到底依靠什么法则而存在。如果只是简单的想想就可以做出一些超能力的行为,那为什么我们不直接想象那个怪物死掉?不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吗?”
徐桓露出久违的笑容:“果然是我认识的聪明的冰儿,一下子就上道了。其实,我当初也是这样想的。但是我发现,那个中年人的意识太强大,我根本奈何不了 他。但是只要我不去相信那些可怕的景物,或者说是幻觉,我就会跳转到另一个世界。就像是平行世界。如果你的思维和他的思维重合,哪么他就能在那个世界制造 出无比恐怖的事物来加害你。如果你选择不相信,当然也要有坚定的信念和无与伦比的勇气,做一些违反常规的事情来证明你的决心。你就能从他的恐怖世界剥离开 来。”
“难怪我之前昏倒的时候,亲眼看到你凭空消失了。”
“没错。当时如果主要是你的意识被他侵入了,其实很多恐怖的东西我根本没看到。而且我不能去看,不然我们两个都会遭殃。我知道在那种状态下你很难不相信那些恐怖的景象。所以我只能由得他把你抓去,自己先逃离,然后伺机营救你。”
“可是如果按你说的有平行世界,那你如何判定我在哪里呢?”
“我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既然掌握了这个世界的法则,当然也能掌握一些窍门。按理说,你昏倒了,而且是被袭击昏倒的。你的潜意识里肯定会希望醒来是在医院。我只要从这个角度入手,就能把思维跟你重合。就找到你了。”
冰儿若有所悟:“可他既然抓住我了,为什么不直接加害我?”
“因为你昏厥的时候,意识被切断了。他只能在你有意识的情况下才能入侵你,胁迫你,危害你。”徐桓换了一个舒服的坐姿,背靠树干,“就像计算机病毒遇上reset键,再厉害的病毒也得等到系统重启了才能继续作恶。不过他那么聪明,肯定很快就猜到你在哪里。”
“可是,我们跟他无冤无仇,他害我们图什么啊?”
“刚开始我跟他面对面的时候,我也问过他,还恳求他。可是他不为所动。我以为他是因为困在这个世界太久了,显得无聊所以害人作乐。但是我后来发现了,完全不是这样。我亲眼看到他吃掉另外的人的意识。”
“吃掉?另外的人?”
“是的。我进来的时候,也遇到过之前困在这里的人。他告诉了我不少关于这个世界的法则的事。但很不幸,他被那个怪物吃掉了。那个怪物的目的在于:吃掉一个人,对方的主观意识就会被永远封闭起来,他就能独占对方的思维空间,增强精神力!”
“真可怕!大家都是被困在这里的人,他不想办法离开却先想着自相残杀!”
徐桓叹了口气:“扭曲的世界观和价值观又怎么能用常人的思维去理解。”
“那我们应该怎么做?只要相信美好的事物就行了吗?你也说了他精神能力很强大,如果从很多细微的地方对我们下手,我们防不胜防啊。”
“没错。所以我们要想办法反击。但在这之前,你也必须提升你的精神力、意志力。至少在遇到他的时候要先保全自身。这个世界存活的关键就是:只有你坚定不移的相信的事情,才会成为现实。”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徐桓和冰儿互相入侵对方意识,通过制造恐怖的幻念锻炼彼此的精神力。
徐桓发现,冰儿学习得很快,而且想象力极其丰富。
譬如徐桓在吃饭的时候被入侵,先是他发现嘴里咀嚼的饭菜里有一根头发,然后用手一扯,那头发在食道里慢慢滑过而且绵绵不绝。让人不禁怀疑吞了一个线球进胃里。等徐桓开始抵抗这种意识的时候,那头发突然就被完全从胃里扯出来了,连着一块带血的头皮。可怜徐桓呕吐了4次。
又比如两人在树林里散步,走着走着就有蚊子咬徐桓胳膊。他用手挠了挠,心里猜想这很有可能是冰儿搞鬼,特意留了神。可是他惊讶地发现,胳膊完全没有感觉,像假肢一样!等他想办法恢复自己的触觉,又发现胳膊奇痒无比,不把肉剜掉就不能止痒似的。
很显然,冰儿已经学会了左右他人的感知能力,而且分寸恰好,让人的感觉在正常值上下浮动。因为很真实所以很难摆脱。继而夸大你的感觉,一步一步走向深渊。
再后来几次与怪物男的交锋中,冰儿和徐桓戮力同心,顺利地识破陷阱化险为夷。
(6)遇险
狩猎者、猎物之间的对立关系永恒存在,但角色的分配从来不是一成不变。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来个大反转。谁说不是呢?
随着交手的次数多了,冰儿也不想之前那样胆小了,甚至开始尝试着反向渗透怪物男的思维。
这是连徐桓也不敢尝试的事情!
但冰儿成功了。不过她浅尝辄止,掌握了法门便不再有进一步举动。
冰儿发现这个世界也没什么不好,现实世界能享受的事物能感受的快感在这里都可以体会到。
除了那些没有体验过的。
毕竟,我们赖以生存现实世界是集合数十亿人的智慧建立起来的,更何况还有人力不能及的大自然的雄伟造化。
但以两个初中生的见识,哪里能想到那么远。不过,想得越少,人越容易快乐。
怪物男几次都不能得逞,不由得有些沮丧。好在这个世界没有时间的概念。
也许吃掉这两个孩子,就应该够了吧……
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凶光。那是复仇的寒光。
突然,他嗅到了恐惧的味道。
虽然那气息淡薄的就像雪地里的薄荷味道,但是他敏锐地察觉到了。
之前几次的恐怖幻象都没有对冰儿造成伤害,并不是这两个孩子已经全无畏惧。只是没有找到他们恐惧的点。
是的,他们两个现在是依赖着对方生存,最可怕的事莫过于……身边人。
怪物男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冰儿确实没有意识到,她现在最害怕的并不是牛鬼蛇神,而是失去徐桓这个依靠。
所以当她看到阳光下,徐桓的影子慢慢变得高大、丑陋,跟他身体不匹配的时候,顿时吓傻了眼。
残存的理智提醒她不要去想,不要去看。但是不自觉的眼泪已经出卖了她的心。
那影子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由虚化实。
不是那个怪物中年男还能是谁?!
怪物男肚脐眼就想一只硕大的海葵,一层层张开,露出细小密密麻麻而又锋利的牙齿。
“别怕,一点也不痛。”
咔嚓……
利落地咬掉了冰儿的脑袋。
他的后背,又长出了一个肉瘤般的脑袋。
如果没记错,应该是第16个了。
接下来,对付徐桓就更简单了。
那小子看着冰儿失去脑袋的尸首,当场就吓呆了。毕竟是个孩子……
咔嚓!
四周景色如同水墨般晕开,阳光灿烂的公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亮如白昼的实验室。
怪物男坐在实验台上。
心满意足地大笑,不一会儿又歇斯底里地大哭。
可惜,在没有人能分享他的感觉了。
也许,他也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