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的腿伤在逐渐的愈合,但是心灵的伤口却难以痊愈。他几乎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每一天,我就象一根木头一样傻坐在那里。除了月的弟弟晓星偶尔与我说几句话,大部分时候我就是个哑巴。在沉闷的空气里等待,我只是祈求他的原谅。我和月之间的千丝万缕,并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清。从一开始到现在,恨意蒙蔽了他的双眼。他对我进行着无止境的报复,刻意地令我伤痕累累。
终于,他还是按捺不住脾气,冷冷地冒出一句话,“你可以走了,现在马上就离开这里”。
“哥,你不能这么对蓝姐。她在这里不眠不休照顾你那么多天。她对你那么的好,你为什么还要赶她走呢?”晓星正好出门买菜回来,放下菜一个箭步冲了上来。
“你懂什么?”月继续躺下,背转身去,什么话也不再说了。事隔那么久,他还是如此恨我。在意料之中,所以我没什么可抱怨的。医生说他的腿康复机会很大,叫我们都不必担心。那么,我是该离开了吗?
黄昏的落日总是如此绚烂,当我踏出这扇门的时候,晓星追了出来“蓝姐,对不起……”
“晓星,回去吧,好好照顾你哥哥。如果有什么需要,随时打电话给我”我阻止了他再说下去,害怕压抑不住的情绪会湿润了双眼。
下一次,我们还会再见吗?当晓星远远地和我挥手道别,我终于忍不住,大声地哭了出来。爱一个人太过浓烈,就会逼得自己无处可逃?当年的枫是如此,而此时的月带给我的更是巨大的折磨与痛苦。
【Ⅱ】
辗转难眠,我只能频繁地服用安眠药入睡。林婶死后,我没有再找新的保姆,只是找了钟点工定时清洁。我的头痛症状日见严重,去药房配了药片服下后,就迷迷糊糊地睡去了。我依稀看见,月的身影越走越远。我想喊住他,喉咙却发不出一丁点声音。我奋力地追赶,在拼命地挣扎奔跑后,我骤然惊醒,才发现这只是一场梦。
我混沌数日后,公司有电话打来,说是日本公司已经有专人赶来观察我们公司的规模,以及经营操作。公司要求我赶紧过去,说对方指名要见我。我不敢耽搁,略微打扮了一下,就匆匆出门。
意外,西口太夫竟然去亲自来到中国审视,他一看到我就似遇到了一个熟人。
“蓝小姐,久违了”他会说中文,还能说得如此流利,这是我大感意外的。在日本喝茶的时候,他可是一个中国字都没说。他隐藏的如此之深,会有什么目的吗?
“贵公司不介意我借走蓝小姐一会吧”想必他又是找我去喝茶或是其它的什么事情,我心里没底。
“不介意,我叫下属备车去,您稍等一会”张董为了尽快拿到这笔投资的资金,除了点头哈腰,别无它法。出门的时候,他还使了个眼色给我,要我不要怠慢了客人。
临出门的时候,张董又不放心地和我耳语了一番,就怕我得罪了这个投资者。我挤出笑容,回答了一句“是”就上了车。喝茶而已,又不是第一次喝了,没必要这么紧张吧,我心里想。西口太夫的两个随从就在后面那辆车子里,还互相使了个眼色。我觉得古怪,却不知道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Ⅲ】
在中国的地盘上,我用自己的国语和西口太夫交流,自然轻松了许多。但这一次,他要和我谈的,既不是公司业务,也非茶道。
“蓝小姐愿意做我太太吗?”这句话令我含在嘴里的茶水差点飞喷了出去。看他年龄至少也有四十以上,并不象是没结婚过的人。
“蓝小姐心里有疑问?我太太在我女儿五岁的时候,不慎出了车祸。我至今尚未续弦,只因女儿对新妈妈的要求很高。不合她眼缘的,她一概不肯要。”那么说来,难道西口太夫的女儿见过我?
“那天茶馆里面的服务员,就是我的女儿。她说非要充当一下服务员,看看中国女子和日本女子的差别”几句话说得我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但是现在该怎么样拒绝他,才能保得住他的面子?
找了个借口出门打了个电话,让我一个朋友一会回个电话过来。不到十五分钟,电话铃声响起,我故意叫了一声“老公,你这么早回家了?”看西口太夫的脸沉了一下,我心脏剧烈的一跳。出人意料的是,他没有发火,只一刻种脸上又挂上了笑容。他不愧是老江湖,对这种事情已经司空见怪了吧。
“既然蓝小姐已婚,我也不再强求。不过女儿在电话里说一定要我带你回日本,我希望蓝小姐可以去住些日子,帮我演绎一场戏码。我保证,最多一个月,你就可以回来。只要你人到了日本,贵公司的投资款立马就到”。西口太夫脑子里打什么算盘我清楚,但是我无法违逆他的意思。
我明白他说的话那意思,如果我不跟着他回日本,公司的投资款项就别想拿到手。努力策划了那么久,这当然是谁都不想的。除了顺从,我完全没有办法。只希望他可以守信,一个月之内放我归来。
【Ⅳ】
临去日本前我给晓星打了电话,问月的情况,他说哥哥正在康复阶段。只要假以时日,月会复原得和常人无异。我松了一口气,他还那么年轻,如果瘸了一辈子该多凄惨,幸好没有大碍。但是我心里有一个念头,我想再去看看月。我很想念他,如果可以,我愿意代替他伤,代替他痛。虽然他恨我入骨,但是我从不曾恨过他。这也许就是爱情里的因果循环,愧欠的,终究要偿还的。
公司这次出奇的大方,一开口就给了我两个月的假期,说是不用着急,这里的事情自然都会处理好。离开这里的前一天,我还是忍不住去了月的家中。看他面色红润,气色已经好多了,心中一块磐石落地。这辈子,也许他都不会原谅我。那么,让我与他之间做个最后的了结。即使是欺骗,也是为了断他心中的念,唯有忘记我,他才能开创自己的新人生。
“月,我要去日本了。这次去,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虽然编出谎言欺骗了他,我还是希望他开口要我留下。但是,他选择沉默不语。也许我的存在,早已和他无关了。出门后不久,我听到了屋子里有玻璃破裂的声音,我知道一定是月在盛怒中砸烂了东西。
“哥,你为什么不留下蓝姐呢?”我听见晓星最后的问话,泪忍不住大颗地掉落下来。一仰头,我将它们悉数倒灌回眼眶中。我的泪没有人会心疼,发誓绝不容许它们再落一滴。
“蓝姐,不要走”晓星追了出来,我已经打开了车门,踩下油门疾驰而去。对不起,晓星,蓝姐没有脸再留下,此去经年,也许永无相见之日。
【Ⅴ】
飞机在地平线上滑行,我的心已经飞出了外天空。闲坐无事打开小包,意外发现一张相片,反面还有字写着“蓝姐,送你一张哥哥的近照。我知道你没有忘记哥哥,也希望你永远不要放弃他”。相片上的月手托着腮,神情惘然,似乎在做很费力的思考。
“蓝小姐全神贯注地在看什么呢?”没料到西口太夫这个时候会转头,我赶紧把相片放回包中。
“没什么,我只是走神了。今天天气不错,天空中的景色美极了”我随口回答,但是脑海里却泛起月的影子。昨夜还在发誓永不相见,此刻心中却疯一样的想念他,我这是怎么了?
下机后,我第一句话就是问“公司的投资款项到了吗?”
“按照我的估算,一个小时后我们可以到家。贵公司的投资款项不出意外十分钟就会打到,你放心吧”机场里一大堆来接西口太夫的随从,个个点头哈腰很是恭敬。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和西口太夫一起到中国的几个随从没有和我们同一班飞机回来。好生奇怪!
跟着西口太夫来到家中,家中的装潢可想而知的豪华,但是我无心欣赏。我觉得自己此刻就象刀刃上的蛆,毫无招架之力。他的女儿从房间出来,对我仔细打量了一番。看年纪,她在十六岁左右,还很天真的样子。
几天后,西口太夫再次和我提出结婚的要求。公司投资款项已到,我已经不再怕他,于是以已婚的借口回绝了他。他冷笑了一下说“一年半之前,你的确是结婚了,但是半年前,你早已离婚了不是吗?蓝小姐!”我想不到他会派人调查我,我心里一片恐慌。
【Ⅵ】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之前是故意装作一无所知。“西口先生,您不能逼人结婚吧?”以他的条件,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为什么一定要苦苦逼迫我呢?
“我西口看上的女人,从来没有得不到的。如果你想保住他的命,你最好是乖巧点。”他摞出一段狠话,似乎抓住了我什么把柄。
“月……”一张相片扔在了茶几上,我几近呆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你跟踪我?”我想了又想,终于明白了。
“给你时间考虑一周,不过我的耐心是有限的。如果你怕以后离婚手续麻烦,那么你不用担心,我只需要和你举行仪式就好,在法律上你还是自由人。”他开门出去,回过头向我阴阴一笑。和这样的人过日子,形如在狼窟里生存,我不寒而栗。
一个人在东京的街头闲晃,没有方向。我拨打月和晓星的手机,提示“你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心慌乱,嘴里淡然无味,却毫无胃口。转身回家,我没有心情再欣赏路边的风景。
“阿姨 ”西口太夫的女儿用日语怯怯地开口唤我。
“什么事?”我心里有些厌恶西口太夫的处事方法,但这个孩子我无法讨厌。
“饿了吧,宝贝,爸爸给你带来了寿司”西口打包了很多食物回来给他女儿和我。我看了一眼后,一言不发,径直走进了房间。
半晌,西口敲门,我开门后看见两盒食物递了进来。我无神地望了他一眼,没有伸出手去接便当。
“你放了他吧,算是我求你”只要月活着比什么都好,何况这一切还是我造成的。
“可以,半个月后举行婚礼,他就自由了。我把晚餐放在这里,你今天早点休息,不要胡思乱想。”他轻轻关上门,走了出去。
“我答应你……”我的回答被塞在了牙缝里,低得我自己也听不清楚。
【Ⅶ】
在举行婚礼的前一天,我说必须要听到月和晓星的声音才能履行我的诺言。西口帮我拨通电话,“蓝姐,你在哪里?我和哥哥一切都好,你别担心。”晓星的声音令我热泪盈眶。
“你哥哥的腿伤怎么样了?晓星。”我听见电话机里面,月在嚷嚷着“你们滚开”。他话音未落,对方的电话已经挂下了。
“电话为什么断了?”看着西口手中的电话插头,我崩溃了。
“为什么要让自己陷入得那么深呢?爱情是年轻人玩的游戏,你我都已经不再年轻了,不是吗?还是早点休息,明天做个漂亮新娘。”走进浴室洗脸,转头西口又补充了一句“你的自由,等你和我成婚后,你随时可以走”。
西口就是要和我成婚,不逼我进行注册登记。他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在满满一堆疑问中,我和西口进行了婚礼。整场仪式中,我露不出一丝笑容。我就是一个躯壳,任由着旁人摆布。在这一瞬间,我感觉离开月的距离,越来越远。
我们搬到了同一个屋子里,但是只是演戏给他女儿看,事实上我们从不曾进一个被窝。我知道,我不会在这里呆很久。但是,如果回去了,我还要继续和月纠缠下去吗?毕竟,我从来没有一刻忘记过他,只要有一丝机会,我真的不想放弃。可是,太多的波折让我累了,我只想安静地走完人生的路程。但,风浪它会停下来吗?
【Ⅷ】
一个月后,我和西口辞别说要归国。这次他没有强行挽留我,只是说希望我可以隔几个月去看看他和他的女儿。我答应了,心里却想不通他为什么那么容易就放了我?我心里一直在想,最后见月一面,然后永远的离开。虽然这样的话我已经说了很多次,但始终狠不下心。
归心似箭,一下飞机我就打车赶往月的家中。只是,人去楼空,屋内一片狼藉。我在那里拎着拉杆箱站立了好久,一直到天色渐黑。他,是为了躲避我搬家了吗?
我怏怏离去,回到家中疲惫不堪倒在了床上。胃抽着地痛,我打了电话叫了矿泉水。加热喝了几口后,我感觉自己舒服了很多。睡眼朦胧中,我接到了晓星的电话,电话里他说他哥哥已经离开了这个城市,还给他留下了一笔生活费。他说,哥哥的腿伤已经完全好了,上次带走他们的那帮人还特意找了专门的康复专家给他医治。他说,哥哥说不知道该用什么面目再来见你,他要你永远的忘记他。
西口太夫不但没有伤害他,还找了人专门帮他医治,这是我始料未及的。我不知道这是一场怎么样戏码,难道他仅仅是为了满足女儿进行的那场婚礼吗?第二天,我收到了西口的邮件,里面说他女儿对我很满意,如果我愿意真心嫁给他,他会对我好一辈子。他说,蓝,我等你的回信。
【Ⅸ】
我重新回到了公司,全身心处理着部门烦琐的业务。用忙碌,来逃避一种心情,不失为一种好方法。我一直不给西口答复,是因为我给不了他承诺。我的心里,只爱着月一个人。但是,我只会将他深埋在心底。不再探听月的消息,我要用时间来遗忘这一段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