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坛风格切换切换到宽版
  • 897阅读
  • 0回复

[美文]《腥唇》 [复制链接]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离线不虚
 
发帖
56
C币
4938
威望
3
贡献值
10
银元
20
铜钱
357
人人网人气币
0
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使用道具 楼主  发表于: 2011-03-14
据说每个学校都会有这样那样的故事,特别是一些奇怪的故事更让人津津乐道,别的学校是否发生过什么讳莫若深神奇怪异的事,我无力加以证明和了解是否属实,我只知道在我们学校发生过的一些故事。。。。。。    最近,最让人心惊胆颤的就是失心女事件,已经因此死去好几个人,每个人的死法都一样:心脏都没有了。  根据传说,这类事件都发生在夜深人静的校园幽静小路上,有一个美丽的女孩子迎着人跑来,披头散发,惊慌失措地喊救命,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说有人要强奸她,央求你救救她,可她身后并没有人追来,于是她瞪大眼睛说,你不信?就求证似地将你的手放到她胸膛上,问:你看我的心脏是不是跳得很厉害?被问的人发现她的心脏根本没有跳动的迹象,然后那女孩就问:那你有没有心?如果回答说没有,她当时就把你的心挖走,如果回答说有,她就要你把心脏拿出来给她看看,等第二天晚上,这个回答有心的人的手上就拿着自己的心脏,胸口上开了个血淋淋的大洞。    看着警车进进出出,学校里人心惶惶,人人自危,每到夜里,就不敢出门,要是上自修也是尽量几个人一起结伴走。我当然是个例外,即使失心女不来找我,我也想找到失心女切磋一下技艺,看看谁的法力高强;对于一个血气方刚踌躇满志刚刚大二的学生来说,生活太单调,时光在一成不变乏味无聊的日子里悄悄自指缝溜走,这难免让渴望着不平凡的人感到寂寞难耐,我的信仰是:青春就是战斗的!     我暗自分析过这个事件,这个失心女多半是个满腔仇恨的怨灵,怨气太深无从发泄,所以找人泄愤,她所要找的仇人是谁,而这个仇人是不是还在这个校园里?这些都是值得考虑的问题。    漫步在校园里两排大树夹着的林荫路上,头顶上不时飘落下发黄的叶子,在风里卷着翻滚吹远,是啊,转眼已经入秋了,黑压压的树梢在风里低声吟唱,也许试图向人们诉说什么,它们看到的世界一定和人类见到的世界不尽相同,只是没有办法开口告诉我们,我相信这一点。    我注意到前面一株白杨树后,一个女孩子用耳朵贴在一株树上,她穿着白的羊绒衫,小花格的灯心绒裙子,齐耳的秀发,清秀的脸庞,她闭着眼睛聆听着什么,神色是那样的专注,黑而长的眼睫毛,轻微眨着,似乎是表示已经听到了什么。    我不觉得好奇,站在较远的地方静静看着,生怕惊扰了她和大树的沟通交流。她嘴角渐渐浮上微笑,朱色的唇在空气里湿润润的闪亮,她直起身子,用手安慰地拍拍大树,双手合十,默默祈祷什么。她回身时目光接触到我,一个正好奇的看着她的男生;她脸上一红,掠掠耳边的散发,把不安分散发着青春气息的它们归拢到耳后,低着头走了,风又吹落一阵黄叶雨,掩挡住我的视线、她的窈窕身影。  身后传来刺耳的冷笑,“嘿嘿,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啊,怎么着?想追人家女孩子?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不服气是吧?和我动手啊。”  我不用回身就知道是谁,中文系的董宽,据说自幼因为体弱多病被家人送进福建南海派学艺强身,小有所成,渐渐不可一世,因为一次在众人前大吹大擂,我不客气地指出他所说的谬误,最糟糕的是听众里有他心仪的女孩子,他深觉得被我折了面子,因此对我怀恨在心,一直想找机会和我动手。他的武艺有多高,我还不太清楚,但知道有一次学校里拳击协会的会长被他一拳打得进医院住了几天。为人尚有正义感,就是太过争强好胜、注重面子,这些都不是大恶,没有必要意气之争大动干戈,所以我一直忍让着他。  我不出声,大步而去。  有时候无声的沉默比恶毒的语言更锋利,这往往表示不屑于和对方说话。  董宽似乎气得要命,咬牙切齿的咯咯声,我老远还听得到。  自修室里,学生们大多在看书,有的在低声聊天,头顶的日光灯投下雾蒙蒙的白光,无论灯的功率是多大,总是觉得灰蒙蒙的,有些学生就嘀咕,是不是有脏东西,真是草木皆兵,对于传闻中的事,我向来是一笑了之,从不放在心上,没有必要为那些凭空杜撰出来的事件担心受怕。    “一阴一阳之谓道。。。”我默念着手里捧着的厚厚的《易传》,书已经被我翻得破旧不堪,书页已经由白变黄,正在揣摩书中关于卦象的精义,头上忽然被人用书打了一下,我有些恼怒地抬头看,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瓜子脸,皮肤白里透红的女生,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清澈得映得出人的身影,头发扎成个清爽利落的马尾辫子,穿着一套红色紧身休闲装,衬得身材曲线窈窕,真是个美丽的女孩。    我认识她,她是校灵异协会的副会长慕容爽,此时正瞪着一双大眼对着我。  我一愣,说:“你看我干什么?”  慕容爽的眼珠渐渐翻白,直到眼眶里全是眼白,模样说不出来的诡异,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声音,一字字道:“你有没有心?”  我心中一寒,“你。。你怎么了!”  慕容爽突然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哈哈,吓死你了吧,臭家伙!”  我才明白她是在恶作剧。  “怎么这样看我,臭家伙,你不满啊?”她不悦道。在她嘴里我无论洗多少次澡,撒多少香水,都得被叫为臭家伙,而她就算东奔西跑出了身大汗,也要称为香汗,男女之不平等可见一般。  “没啊,我哪里敢啊。”我没好气地说。  “哼哼,谅你也没胆,你在看什么书?”把手里搂着的一沓书放到桌上,腾出手翻开书页,“又是这种破书,根本没有用,真遇着鬼你就死翘翘。”她说话就是这样直爽,像个男孩。  “你懂什么,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宝贝,包罗万象,被称为无字天书,蕴藏着神秘的奥义,能知过去未来。”我拍拍书面。  “这书上不是有字吗?没字你怎么看?”  “我的意思是指字外所包含的意义,要细细揣摩。”  “有这么神?”慕容爽睁大眼睛表示怀疑。  “骗你是狗。”    《系辞》中指出:“八卦定吉凶,吉凶生大业”;“能定天下之业”,文能安邦,武能定国,诸葛武侯的八阵图正来自于此。古时有抱负的军事家、谋略家很多都精读过周易。  诸葛亮之前,杜宪用八阵法击破北匈奴。  西晋马隆用八阵法收复凉洲。  北魏刁雍请采用八阵法抵御柔然。  运用八卦预测事件的典故有很多,流著史册,古往今来无事不可入卦,上至国家决策,下至走失鸡犬,都在卦象中列。在汉唐时射覆成了高士大臣们猜谜的游戏,往往在一个盒子或容器里摆放一样物事,然后各自起卦占卜,得出结论。《汉书·东方朔传》:“上尝使诸家射覆。”颜师古注:“于覆器之下而置诸物,令暗射之,故云射覆。”  至近代战争中,还有周易的痕迹,例如桂系有个传奇色彩的军官,号称罗盘将军,行军布阵,莫不以罗盘阵法为依,屡建功勋,为一怪材。可以说中国的历史里隐藏着周易的气脉。   慕容爽道:“臭家伙,上自修还看这个,真想当阴阳师啊,哼,明明喜欢灵异却偏偏不入我们协会,你吃饱了撑啦?”  她多次邀请我加入灵异协会,在我看来,所谓的灵异协会都是些闲得没事干的家伙聚集在一起找刺激的组织,会里永远的主题是热烈讨论灵力测试等等,我一直认为自身没有法术保护而乱进行所谓的灵力测试是非常危险的,先不论这些灵力测试是否有效,而这些测试大多数是以讹传讹的可笑的心理游戏,就是自己骗自己的过程。我可没兴趣陪这些家伙空耗时间,更何况这个协会里有一个我感到厌恶的人,并且和他产生过矛盾,这个人就是协会的会长柳寻欢。    我没好气地说:“不敢当啦,消遣而已。”  慕容爽笑嘻嘻地,“你坐过去。”  我砸砸嘴,不乐意地挪了位子,她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椅子吱扭地响了一声,在寂静的自修室里分外刺耳,慕容爽装做没听见。我四周望了望,诧异道:“刚才谁放屁?”  慕容爽伸手在我手臂上一拧,“叫你贫!”  我忍住痛,“哎呀,别动手,有话好好说。”  慕容爽哼了声,“以后不许再欺负我了。”  我怔住,苦笑,她不欺负我已经很不错了,还警告我别欺负她,真是不讲理啊。    “你最近听了失心女的事件吗?”她说话的声音虽然很低,但是附近已经有几个人开始竖起耳朵,其中一个是有“广播电台”美誉的张金花,她一脸白麻子,一张薄嘴皮,最喜欢搬弄是非,传播小道消息,看她表面上是看书,其实恨不得把耳朵都伸过来了,一双眼睛在书角游走,雷达般瞄向我和慕容爽。  我暗自好笑,故意稍微大点声:“恩,知道,听说死了几个人,你们灵异协会不是得到校方的默许,参与调查了吗?”  慕容爽摇头,“我没去,是我哥和会里的几个师兄去,其中有个师兄是昆仑派的弟子哦。”  他哥慕容清也是副会长,至于昆仑派弟子的事,我也听说过,是历史系的一个大四的师兄,叫欧阳去疾,只是没什么交往。  “那有什么线索吗?”  “我也不太清楚,反正失心女是真的存在了,死的几个人被杀的手法都一模一样。”  “死的人还有什么其他的雷同之处?比如说背景出身之类的。”  “恩,都是男生,对了,年纪都是一般大,都是中文系的。”  我装出松口气的样子,“那我就放心了,我是法律系的。”    耳中突闻破空之声,一物向我激射而来,我伸手凌空一抓,把物体抓在手心里。  门口有个高大的人嘿嘿笑,大步走了,是董宽。  我摊开手掌一看,是半截粉笔,手心已经红了一块,隐隐发痛,董宽的手劲绝对不是浪得虚名。  慕容爽冲董宽的影子吐吐舌头,做了鬼脸,“什么人啊,会些三脚猫功夫到处显摆,有本事,你抓失心女来看看。”  门口影子一闪,董宽折了回来,眼里精光四射,“好,就照这小妹说的话办,谁抓到失心女谁就算赢,输的人见到赢的人要喊师父,宁一刀,你敢接受我的挑战吗?”  自习室里的人见好戏登场马上放下书本,眼巴巴地期盼来场你死我活的大战解解闷。  慕容爽吓一跳,低声道:“又不是属鬼的,说出现就出现,也不怕吓死人。”  董宽嘿嘿笑:“怎么?怕啦?不是爷们吧?”    我心里实在不愿和他结仇,这不是因为我胆小怕事,而是觉得为一气之争毫无意义,他现在提出的挑战既然无伤大雅,而且对校园的安宁有一定的帮助,并可借此化解我和他的矛盾,未必是件坏事。我点头道:“好,一言为定!”手腕一抖,那截粉笔向他飞去,董宽屈指一弹,粉笔射到墙上,却不见弹落下来。  董宽道:“你等着叫我师父吧,哈哈。”长笑走了。  有好事者见他一走,忙跑去墙边一看,“乖乖!”其他人都好奇地围拢上去,都是一阵惊呼。  粉笔已经入墙三分,端的好手劲。  “广播电台”张金花已经在交头接耳地发布小道消息了,“喂,你们知道吗,董宽和宁一刀是因为争夺慕容爽的欢心。。。争风吃醋,要开打了,怎么?不信?我上次亲眼看见宁一刀和董宽打得死去活来的,嗨,有一次。。。对,就是在学校后面黑黑的树林里。。。两个人。。啧啧。。。我都不好意思说了。。。”  听到这些差点都把我的肺气炸了,我肯定只要张金花知道的事,明天早上一定全校都知道,传播的速度真的和广播电台一样。  慕容爽趴到在桌子上,笑得花枝乱颤,斜着明眸看我,满眼都是笑意,她倒是浑不在意,性格直爽惯了。    我气闷地收拾书本,正要走时,袖子被一样东西勾住了,回身一看,是慕容爽的手指,慕容爽认真地看着我:“一定要赢哦。”我有些心烦意乱地点点头。
走出教学楼,迎面吹来一阵凉风,精神一振,深吸口气。突然感到背后一阵发冷,回身仰头看,三楼走廊上有个女生正爬上水泥栏杆,衣裙在风中飞舞,走廊的惨淡灯光下只见她身后有一个面色惨白的人,白得好像刷过石灰,眼睛却黑幽幽的,分外可怖。没等我来得及叫喊,那女生就跳了下来。    我一个箭步赶过去,硬生生地托住女孩的身体,由于从三楼坠落,物体的加速度使重量增加,我发力不及,手背被压到水泥地上,轻轻听到声响,我心想大概是骨折了。  女孩双目紧闭,不醒人事,再抬头看那人影已经消失无踪,真是凭白见鬼了。  我摇摇她的身子:“喂,同学,你醒醒。”  她的身子柔软得像堆棉花,她的声音也柔软得像堆棉花,轻轻呻吟,用手撩开遮挡住脸的秀发,睁开眼睛一看,吃惊道:“你。。。你是谁?为什么抱着我?”忙挣扎着要起身,却又嘤的一声倒回我臂弯里。  她就是那个听树说话的女孩。  她似乎也认出我了,没有刚才那么紧张。  我告诉她:“刚才你跳楼了!”  她神色一震,黯然地低下头:“是你救了我吧?”  她似乎知道些什么内情,是以并没有竭斯底里的吃惊和举动。  我说:“谈不上救,我正巧路过,那个推你下楼的人是谁?”  她奇怪地说:“什么人?我不清楚,我走在过道上,不知道怎么睁开眼睛就在你怀里了。。。”她脸上一红。  我询问:“需要看医生吗?”  她忙摇头:“不用不用。”可是她却没有站起来的意思。她红着脸嗫嚅着:“能送我回宿舍吗,我好像有点抽筋。”  我还能说什么呢,只得蹲下身子,“趴到我背上吧,我背你走。”  她的身子并不重,轻盈得像只鸽子。  树林的阴影里有人轻轻呀了声,然后赶及跑了,看着那人的背影,是张金花,我头皮顿时麻了,不知道她又会加油添醋地乱说什么话。    “走那条路吧,经过小花圃就到了。”她指出经常走的近道。  走在鹅卵石铺成的花圃小路上,蓝幽幽的路灯光线透过树枝将人影切割细碎,头顶几乎能触到垂下的利爪般的树枝,浓密的树冠黑压压地悬在头上,好像一张巨兽的嘴巴。  背上的她奇怪说:“你好像有点发冷,身子老打颤。”  没错,我觉得背上背的是块冰,而不是一个人!  她的手温柔地环着我的颈子,手指不安分地抚着我颈上的动脉,指尖冰凉,好像一根根利刃发出的浸骨寒意直透肌肤,所到之处,鸡皮疙瘩一片片起出来。我已经受制于她,只要她高兴,随时可以把利指插入我的喉头!  “你叫什么名字?”她附在我耳边吹着冷气。  我尽量镇定地回答:“宁一刀。”足下继续不紧不慢地走着。  “真是好名字,我叫周师师。”  “你的名字也很不错,和李师师差不多了。”暗暗讥讽她是个婊子,忘恩负义。  “呵呵,你真逗,可惜我叫的是尸体那个尸,是周尸尸。”  我的心顿时凉了。  “呵呵,和你开玩笑啦,我叫周巧巧。”  “呵呵,真好笑。”我勉强挤出笑容来。    “已经到了,上楼吧。”前面是个楼洞,楼口两边各种了株槐树,就像是墓前插的两根香火,楼道发黑水渍的天花板上吊着盏惨淡昏黄的灯,除了如怨灵般凄厉呼啸着穿过楼道的阴风就寂寂幽幽地没有一丝声息。  我硬着头皮走进去,地面上灰尘很厚,一步一个脚印,闷闷的脚步声在楼梯间里回荡,悠悠地传响,似乎通到冥冥中的什么地方,神秘又寂寥。  “啊——啊——夜夜想起妈妈的话,闪闪的泪光鲁冰花,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星星的眼睛眨啊眨,闪闪的泪光鲁冰花。。。”周巧巧空灵冰冷的歌声缭绕在这个空间里,却只让这里更显得死寂苍凉。  上到三楼,走廊上没有一个人影,走廊外黑茫茫地,一丝灯火都看不见,满校园的灯光似乎都一时间全部灭了。    周巧巧轻轻地说:“你真好。”  我已经冷得牙齿咯咯撞击地打颤,“不。。。我不算好,有个叫董宽的才叫好呢,身体健康,肌肉发达。”  周巧巧叹口气:“健康真好啊,可惜我爱生病,都没有人跟我玩。”一滴湿津津的液体流进我的领后,直滑到脊椎,全身冷得不能抑制,是她的口水!  我忙说:“董宽这个人和唐僧差不多。。。”  周巧巧笑了:“吃了他还能长生不老么?”  “完全有可能。”  “唉,那要是哀求他割点点肉给我治病就好了,只是自己的肉谁舍得割呢?又听你说得他那么魁梧高大,我又怎么打得过他?”  “没关系,我帮你。”我斩钉截铁道,惟恐她不信。  “呵呵,你真好,可惜我不需要,我只要你陪我就行了,现在心地好的人很少了。”又是两滴液体坠落颈背,我突然醒悟,这是她的眼泪,她也许是个可怜的人儿。     宿舍门楣上贴着红纸毛笔书写的308字样,红纸已经被风雨洗刷得变白发脆,在风里轻轻颤动,就像周巧巧聆听大树说话时轻微眨动的眼睛。  绿漆的门上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岁月的沧桑而斑剥掉漆,下门板上还开了道缝,用手指能伸进去,门没有锁,半掩着,里面没有开灯,黑黝黝的,像地狱的入口。“进去吧,外面冷。”她趴在我的肩膀上,静静地听我的心跳,扑通扑通。  我只得伸手推开门,下门框啪地掉落地面,刮得水泥地上刮刮响,我索性用力把门一推,门重重撞到墙上,哗啦啦掉落一块墙皮,想必已经露出水泥石灰下的红砖,这是间老式的宿舍。    我站在门口,眼睛渐渐适应了更深的黑暗,宿舍里摆着七八铺床位,床是木制的,却空荡荡地没有人,对面是一扇窗户,窗帘被风波浪一样吹动,帘脚扬起处,一双碧绿的瞳孔正凶光四射地瞪着我!我惊得倒退一步,周巧巧轻笑:“是小猫啦,大男人怕什么劲。”那绿眼睛果然喵地叫了声,蹿下桌子。  她从我身上跳落下来,幽幽地说:“以后你还和我做朋友吗?”  我回过身子,见她低着头,头发掩盖住面目,活像午夜凶灵里的贞子,顿时头皮发炸,骨髓都凝冻了,勉强道:“当然,没问题的。”  “那你走吧。”她背过身去,肩头抽动,像在抽泣。  我有点意外,“好好,那我走了。”我一步步地倒退着,等出了门,飞也是的跑了,头也不敢回,惟恐她改变主意。直到跑回宿舍才靠在门上剧烈地喘气,我遇鬼了!平常的胆气好像在顷刻间已经流失殆尽,浑身只感到寒意刺骨,冷冷冷!就算拿我到大火上烤上几分钟,也未必能使我暖和起来,因为这冷已经浸入骨髓,浸入心底。  
第二天早上,我刚睁开眼就从被子里一骨碌爬起来,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头脑里隐隐生疼,我不能肯定昨天晚上是否经历过那个故事仰或是我做了个梦。周巧巧美丽又诡异的脸蛋不时梦魇般浮现在我眼前,那咯咯的笑声渗透入我的灵魂,毫不顾忌我心里的抗拒。    我心中生出强烈的好奇之心,循着记忆的点滴,走过凹凸不平的鹅卵石小路,寻找到那栋老久的宿舍楼,这栋宿舍楼有两个楼口,另一边楼道里人来人来进进出出,而另一边楼口被两株大槐树挡住,边上半人高的杂草丛深,那正是我昨天进去的那个楼口。  我心里咯噔一下,干咽了口唾沫,紧张地走过去,看清楚被树和杂草遮挡的情形后,虽然之前已经隐隐猜测到,还是觉得头上一盆冰水浇了下来,全身顿时冰凉:楼梯口居然是用红砖封着的!上面长满了根深叶茂的爬山虎和暗绿色潮湿的青苔,看来已经砌了很长时间。   我伸手摸抚着生着青苔的砖缝,用手敲击,封闭的墙体内是另一个世界,隐藏着一个生命。    我不愿相信地摇头道:“不可能,怎么可能呢,昨天我就是从这个楼梯口上去的啊。”  我拦住个路过的女生:“同学,请问有没有308号宿舍?”  女生误会我是个流氓成性的男生在找机会认识她,气愤道:“神经啊你,问你妈去。”溅我一脸口水,我抹抹脸,望着女生骄傲的背影说了句:“你还没刷牙。”  经过打听,事实上,三楼只有307号宿舍,而308宿舍连同那边的楼道已经在多年前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被学校用砖墙封住了。    我看着那扇红砖封堵住的门,发了阵呆,茫然无措的心里渐渐透明,有句话说得好,“见怪不怪,其怪自败。”一件事你要是经历过,并且适应以后,就不会像第一次那样惊骇恐惧,我本身就是灵异爱好者,从小到大听说过很多各类的灵异事件,也结交了不少这方面的朋友。而我之所以感到恐惧吃惊是因为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自己没来得及反应就受制于人,与其说是害怕鬼,还不如说是因为发现自己如此的不堪一击,沉重地打击了我平日里自负的信心勇气。细想起来周巧巧真是个可怜寂寞的人,她并不打算害我,就算以后有机会再见到她,我也不会害怕了吧?我心里猜想。    由于张金花的功劳,果然全校都知道我和董宽的赌约,去食堂吃早餐的路上不时有人向我指指点点。  张金花站在前面一株树下等人,见我路过,马上跑过来,脸色有些发青,“你。。。你是人是鬼?”  我点头:“我当然是人了,你看地上有影子呢,你为什么这么问?”此时朝阳初升,我的影子健康地投在地面上。  张金花脸色苍白,“昨天晚上。。。我看见你背的是。。。” “是什么?”身后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张金花看了一眼吓得尖叫一声,连滚带爬地跑了。  是周巧巧!她略显苍白的脸上带着淡淡红晕,颈子上围了根围巾,秀发在风中轻轻地扬起几根,在朝阳里镀上层璀璨的光,真漂亮的女孩。  “昨天晚上谢谢你。”她低着头,两只手不安地揉着衣角。  我看见她时除了有点吃惊以外并没有害怕的意思,感觉是见到一个重逢的朋友,“那你请我吃早点吧。”  她惊喜地抬起头:“你还肯和我交朋友吗。”  “我肚子呱呱叫啦,快走吧。”  远处慕容爽正在跺脚,紧张地盯着我看,张金花躲在她身后,叽叽咕咕地说着些什么。    林荫道上,黄树叶雨一样纷纷扬扬地落下,叶片上残留着昨夜凝露的遗香。周巧巧伸手接了片树叶,细细地放在手里端详,“你说,人是不是也和这片树叶一样身不由己?”  我对她忽然提出这个充满着哲理性的问题感到莫名其妙,不知道她所指为何,谨慎地道:“大概吧,我也不是怎么清楚。”  她用纤细的手指默默地触摸叶面,“命运就像是阵风,人就是这树叶,根本由不得自己安排,风来了就飞,飞起了又落。”  “树叶虽然不能主宰自己的起落,但能选择自己飞的方向。”  “难道树叶不是不由自主地被风儿吹走的吗?”  “风就是树叶的方向,你又怎么知道树叶不快乐呢?”  周巧巧怔住了。  “人应该多往乐观的地方想,不要用消极的眼光去看世界。”  周巧巧轻轻颔首,“你说得真好。”  “你真的听得到树木说话吗?”我说出心里早有的好奇。  “恩,这些树知道很多事,比如那株被人折断树枝的桂树就曾经诅咒过折断他肢体的人,结果那人在公路上被车轧了,刚好断了条胳臂。”   “呵,这么神?”我的兴趣顿时来了。  “那这些树知不知道福利彩票的开奖号码啊?”我平常研究周易预测的时候就在一定程度上抱有这个目的。  “它们只知道自己感觉到的事,不是什么事都能知道。”周巧巧掩嘴笑。  “你。。。你。。。”我想问她是不是已经死了,我终于还是问不出口。  周巧巧穿着小皮靴子,轻巧地在落叶间的空隙里蹦蹦跳跳,“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昨天晚上那个人是我姐姐。”她的脚停下来正踏在一片叶子上。  “你姐姐?”  “恩,就是她推我下楼的。”周巧巧咬咬嘴唇,又蹦跳起来,头发飘扬。  “她叫周巧巧还是你叫周巧巧?”  “她叫周丽丽。”  “她死了?”我鼓起勇气问,目光投向远处,晨雾里朦朦胧胧湿润的黄树林。  “没有,她不是鬼!”周巧巧情急地说,眼圈已经红了。  声音低落:“她有病,先天性的病,不能见到太阳,所以脸色才那么可怕。”  “对不起,我。。。”我觉得自己提出的问题很没礼貌。  她疲惫地摇头:“没关系,我一个朋友都没有,大家都躲着我,好像我是个怪物,但这一切并不能埋怨我姐姐,她很可怜。”  “我没有朋友,就经常对着树木说话,久而久之就和树木们沟通了交谈的渠道,假使没有它们我想我已经没有勇气在这个孤独冷漠的世界上生活下去。”她张开双臂,拥抱着漫天飘落的黄树叶,这情景美丽得像画面。  她抱紧一株大树,将脸贴在树身上,秀发被风扬起,遮住了脸上的表情,“你自己去吃早餐吧,我要和大树聊天,它有话要和我说。”  我虽然知道她的话里有不少漏洞,但是我也不想深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痛苦,何必非要强迫别人当着你的面来揭开伤疤,那样太残忍。  “记住,我们是朋友,有事来找我,我一定帮忙。”    我脸上飞过一滴水,微微带点暖意,天上并没有下雨,周巧巧无力地依靠着大树,瘦削的肩膀抽动着,显得那么孤单弱小,让人忍不住要搂着她的肩膀软语安慰,我咬咬牙大步离开。  有时候,不是什么忙都可以帮的,尤其是感情方面,不能因为看见谁孤单可怜就软下心肠来填补心灵的空缺,这样的行为首先是对别人不负责,也是对自己不负责,别因为一时的冲动酿成苦果。  路上的行人成双成对,大学是恋爱的天堂,大家都这么说,但是大家说的未必都对;大学更是恋爱的坟墓,这句话是我说的,未必就毫无道理。    大树啊大树,想必你比我更明白她的心,也更能照顾她脆弱的心灵,我走在纷纷飘落的黄叶雨里想。 大国寺是宋时的古刹,香火鼎盛,善男信女朝拜如流,熙熙攘攘的门外有卖小吃、工艺品的小贩,老榕树的浓荫下,靠墙一溜是拉二胡、弹古筝的瞎子,还有算命的先生,有不少从各地漂泊到此谋生,往往在地上铺一块绘着阴阳八卦图案的红布,上面摆个签筒、罗盘什么的预测工具,在边上摆上张小木凳供客人歇坐。    双休日或者有时间的时候,我就喜欢来这里,听人说经解卦,受益匪浅,也认识了不少朋友,我这次就是来找我的朋友明月明,上次一别三月有余,照他走时所说,应该今天来到这个城市。   明月明是茅山弟子,茅山派的符咒天下闻名,有不少书上信誓耽旦旦自己刊载的是正宗茅山符录,先撇开真伪不谈,符咒并不是任何人依样画符就可以有效的,符咒只是外表,能发挥符咒威力的是使用者勤加修炼的法力,好似一杆枪,本来威力无比,但是你不会使用,它就只是一堆废铁,同样,如果不能发挥符咒的力量,那只是一张废纸而已。    当然了,干这行的鱼龙混杂,其中难免有不少江湖骗子,舌吐莲花,专门危言耸听骗人钱财,像这类人,我一眼扫过摊子,看摊子上摆放和书写的内容马上知道是不是有真材实学的高手。高手当然不会到这样的地方来,但是也有例外,比如彭瞎子。  彭瞎子当然是个瞎子,但是除了戴副墨镜,平常的言谈举止都和正常人一样,让人不禁怀疑他是不是真的瞎了。  我还没有看见他,远远他就喊了:“一刀,来了啊。”  我又郁闷了,他是不是真的瞎子?  “是啊,老彭,有没有看见明月明啊?”  “他今天晚上就到,打算在我家住呢,等会你一起到我家吃饭。”  “好啊,我可很久没吃小红的手艺了,你一说起来,我几乎都流口水了。”小红是老彭的女儿,乖乖巧巧,善良聪慧,比我还小两岁,却已经在电信上班赚钱养家了,有次老彭和我谈到兴头上开玩笑说要把小红嫁给我,让我不知道怎么作答才好。  “呵呵,你小子,是想她还是想吃她做的菜啊。”  虽然我和老彭是忘年之交,说话一向很随便,但是这个话题还是不能太多谈起,我忙岔开:“今天生意不错吧?”  “双休日,人比往常多些,你坐啊。”拍拍身边的小木板凳。  一般来说,摊子上除了客人是不允许旁人坐的,但我是他朋友,其二,现在人不算多,估计下午有一两个高峰。所以我就坐下来,彭瞎子低声道:“有两个女孩子跟踪你。”    我眼角四下一瞟,果然看见不远处的人丛里,慕容爽和张金花正在一个卖工艺品的小摊子上装成选购的样子,眼睛却不时往这里瞟过来。她们来这里干什么?慕容爽怎么和“广播电台”搅在一起,真是不知好歹,一定是张金花和她说了些什么。  慕容爽正巧和我对视了一眼,装做才发现的样子,故做惊讶道:“哎,臭家伙,你怎么也在这里?”拉着张金花走过来。  我没好气地说:“我在算命,你要不要也试试?”  慕容爽皱皱眉,“瞎子能相面吗?”  彭瞎子呵呵笑:“瞎子虽然不能相面,但是可以摸骨,可以看八字。”  慕容爽半信半疑问:“真的吗,那我试试,不准可不许收钱。”  “呵呵,行。”  握住慕容爽递来的右手,从指背的指梢骨端开始摸到腕骨,“天生丽质啊,大富大贵之命。”彭瞎子赞道。慕容爽眼睛乐得眯成一条线:“这您说对了,再说说别的。”她父亲是本市一个有影响的企业家。  把手翻过来摸手心,彭瞎子摸索着摸索着手上突然停了一下,“没了。”  “没了?”慕容爽诧异道。  “是的,没了,呵呵,你还真信?瞎子能看得出什么来呢。”  我心中生起疑云,彭瞎子一定在慕容爽身上看出了什么,却又不肯吐露。  张金花在我的逼视下一直低着头,这时也兴奋起来,“那您帮我摸摸骨吧。”彭瞎子为了防止慕容爽追问难以回答,马上接过张金花的手,细细摸起来,摸了一会。  彭瞎子笑眯眯地说,“很好,你的命很好。”  张金花咯咯笑起来,看起来很开心。  我看过他平常帮别人摸骨时的情形,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的敷衍了事,他这样说完全是敷衍张金花。  “天色不早了吧?一刀。”彭瞎子道。  我看看天色,阳光透过老榕树边缘稀疏的枝叶射到地上形成斑驳的光斑,现在大概也就是下午两点左右。  “不会啊,现在还早呢。”  “呵呵,是嘛,瞎子总是看不见东西,我不知道怎么有些困了。”  我说:“你不会是中暑了吧,秋老虎也很毒的。”  彭瞎子捂着额头:“不清楚啊,你能送我回家吗?”  “好,正要去的。”  慕容爽撇撇嘴:“去吧去吧,真没劲。”  我扶住彭瞎子的手,他的手并没有中暑后的火热发烫,反而是浸骨的冰凉。    一离开慕容爽她们的视线,彭瞎子佝偻的身子直起来,健步如飞,“快走。”背后突然听得大国寺方向轰隆一声,我不禁停下步子奇怪道:“出什么事了?”  彭瞎子拉着我的手:“别问了。”  在小巷子里穿行,彭瞎子的家就在这条老旧的巷子里,路边有一条阴沟,里面流着黑色的污水。  来到自家房门前,彭瞎子摸出钥匙,手却剧烈地打着抖,钥匙哆嗦着插不进匙孔里。我心中的惊异更甚,究竟他发现了什么事?  我帮他打开门,小红听得门开的声音,从卧室间走出来,意外地看见我的到来,脸上难以察觉地一红,“你来啦。”说完发现彭瞎子萎靡的样子,着急道:“爸,你怎么了?”两人扶着他到沙发上坐下。  彭瞎子端端正正地坐直了身子,我和小红怔怔地望着他,看他有什么话说。彭瞎子墨镜下突然淌下两行血!  事出突然,我和彭小红都惊道,“老彭你怎么了?!”“爸,你怎么了啊?!”  彭瞎子想要说什么,但是好像说话很困难,喉咙里咯啦啦响了一阵,嘴一张,蓦地整条舌头都掉了出来!鲜血喷涌,壮极恐怖,他似乎想告诉我什么秘密,可是他已经没有了舌头。彭瞎子一把抓住我的手和小红的手放在一起,他手上的力道很大,抓得我的骨节咯咯响,我明白他的意思,“老彭,你放心,我会照顾小红的。”我一说完,彭瞎子四肢一阵痉挛,头重重垂下,彭小红扑上去放声大哭:“爸——!”声音凄惨欲绝,肝肠寸断,真是闻者伤心。我手足冰冷,我扶着彭瞎子的手触觉到他身上的骨头已经寸寸断开,好狠毒的手段!    老彭究竟在慕容爽身上看到了什么?是谁害死了老彭?!我胸膛里已经燃烧出熊熊的怒火,悲愤交集,老彭绝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我绝对不会放过凶手,不管他是什么人。我紧紧握紧拳头,指节嘎巴嘎巴地响。    彭瞎子没有什么亲戚朋友,丧事办得简单又隆重,彭小红自幼母亲病故,和父亲相依为命,父女间的感情非常深,乍受丧父之痛差点精神崩溃,整日精神恍惚地抚着家中唯一的一本相册以泪洗面,基本上不能处理善后的诸多事宜,这些事大多落在我一人肩上,我尽心尽力地处理后事,明月明并没如期到来,也许是因为有别的事情耽搁了行程。  处理完老彭的身后事,我要返回学校了,可是看到彭小红茶饭不思日渐消瘦的样子和恍惚的精神状态,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对她说。    彭小红穿着一袭黑衣,两眼红肿地抱着父亲的相框,怔怔说:“你要走了吧。”她没有看我,只是把眼光停留在房间的某个角落。房间里昏暗,死气沉沉,阳光的光柱透过窗帘的百合射进来,将她的身体塑造成个雕像。  我暗暗叹息了一声,点头:“是的,请的三天假已经到期了。”  她冷冷道:“那你走吧。”  我点头:“小红,那我有时间来看你。”我真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来表达我的心情。  “别假惺惺了,不要你装好人来可怜我,另外请你以后别叫我小红。”彭小红外表看似柔若,内心却非常刚强。    她在恨我,恨我害死了她父亲,因为老彭死得实在太蹊跷,早上活生生的人有说有笑地出门,下午却暴死在家里,死相又是如此的诡异可怖,而我是唯一和老彭在一起的人,更可疑的是我根本说不清楚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我欲言又止,心里愧疚,我知道我欠老彭的,也欠彭小红的,老彭虽然不能说是因为我而死,但是怎么也是在我眼前发生的事,并且是和我一起回家的,这些天来我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难过,觉得自己真没用,浑身的力量、满腔的愤懑都不知道往什么地方发泄才好。    “我只想再问你一次,如果你把真相告诉我,那你还是我心里从前的你。”彭小红忽然转首,直直地盯着我的眼睛,希冀从我眼里发现什么秘密。  她的眼里有一种热切,她心里是希望我如实地回答她的。  我也如实回答了,但是却不是她想要的答案,“我真的不清楚。”  她眼里的火焰瞬间灭了,声音冷得像冰,不能溶化的尖冰,锋利得像兵刃,“你可以走了,但是我想告诉你,纸是包不住火的,到真相大白的时候,我不会心慈手软,尽管。。。尽管我曾经是那么喜欢过你。。。”她捂住脸,指缝间流下清泪。  我知道她绝对不是说谎话,她是那种意志坚强的女孩子,内向又爱好面子,而现今,她把心里曾经喜欢过我的秘密也向我袒露了,那只说明她已经心灰意冷,柔情蜜意已经被刻骨的仇恨所代替,并且把我当成仇人来看待,这样冰冷绝望的复仇一定是很可怕的。    我看着她冰冷无情的眼神,心里打了个寒颤,“小红,你一定要保重,我发誓一定会给个答案给你。”我心底一直担心她会想不开,步老彭的后尘而去,现在她心里满是复仇的愿望,应该不会再做傻事。  她抓起沙发上一个枕头扔向我,嘶声道:“走!快走!”  我拉开门,退了出去,然后轻轻关上,在还有一丝门缝的时候,我看见彭小红伏到沙发上,抱着枕头失声恸哭。    我走出很远,还能隐约听见那令人鼻酸的声音。  从此那套简单但曾经充满了温暖和亲情的房子里再也没有欢笑,那里居住着一个心死了的女孩,而维持她继续活下去的力量居然是仇恨!想到这里都让人不寒而栗。    天空灰蒙蒙的,广漠沉重得没有一丁点的生气,人来人往的城市里,我仰头呆呆地向天看,老天啊,老天,你是否能看见人间发生的罪恶啊,你为什么不挥舞你的权杖给予邪恶惩罚啊!难道人世间的疾苦你忍心视而不见吗?  一个人迷茫无助的时候,总情不自禁地望天,希望老天能睁开眼看看地面上一个渺小的人影告诉这个人一个答案,可老天总是用沉默来回答,让人心里疑惑是不是老天也已经伤心得说不出话?  学校的大门外摆着一溜小摊,都是下岗职工摆的烧烤摊子还有卖水果的,学校曾经以影响校容为名联合城管纠察了几次,都不能根除,之后双方彼此有个默契,只要不把摊子摆到太接近校门的地方,学校也就睁只眼闭只眼,所以这里人来人往很热闹。  入秋的夜晚比夏天时来得早,小摊上一盏盏的灯火或亮或暗的点着,一些学生在摊子上谈笑吃食,惟独路灯照不到的黑暗角落里有个老妇人,守着一筐东西无人问津,我动了恻隐之心,走过去想照顾一下她的生意,老妇人头上包了块黑色帕布,上面绣了很多图案,大概是少数民族。竹编的箩筐里盛着奇怪的果子,火红火红,红得刺眼,从来没有见过,我好奇地问:“老太太,这是什么果子。”  老太太没有抬头,仍然埋着头,头上包着的黑帕宽宽的垂下,看不清楚眉目,“这是人心果。”声音沙哑。  “人心果?”我有点吃惊,这真是个诡异的名字。  细看那果子,真的类似心脏的形状,好奇地拣起一个放在手里观看,那果子表皮红艳得像用血涂过,忽然手掌感觉到轻微震动,凝神一看,那果子轻轻地跳动,清楚地发出扑通扑通的声音,赫然真的是一颗心脏!  我吃惊之下啊地一声,触电般地忙不迭将心脏丢开,再抬眼一看,老妇人和那筐果子已经不知去向,像在空气里突然蒸发掉一样,仿佛根本没有出现过。周围的人惊讶地看着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惊叫,我拉住一个同学,问他:“请问刚才这里是不是有个卖人心果的老太太?”  “神经呀你,什么人心果啊,这里刚才哪有什么人。”甩开我的手走了。  我心中一沉,目光在地面上寻找刚才丢弃的那颗心脏,却根本连一点血迹都没有,莫非是种幻术?我情知遇到高人了。  一阵冷风吹过,风里夹杂着碎纸屑和塑料袋,旋转着吹远,手上忽然感觉阴湿湿的,抬起来手来一看,沾满了红得刺眼的鲜血,就是刚才拿心脏的那只手!我的心里有些发凉,这个老太太是什么来历?她到这个地方,绝非只是卖几个古怪的果子那么简单,她一定有特别的目的。    这所学校和其他的学校大体都差不多,一进大门就是一条两排修剪得整齐的树木夹着的笔直大路,路上行走着三五成群的学生,走在这条路上就能感受到迎面扑来的书香之气和朝气蓬勃的青春校园面貌。  前面有个高瘦的人在石条凳上坐立不安,好像凳子上有根钉子,而他又双腿酸软无力,刚坐下没半分钟又被钉子刺得弹起来,可站了没一会,又无力地坐下去,如此反复不停,他茫然地转头看见我,眼镜片上闪过亮光,急急向我招手:“一刀,快过来!”声音急切,和叫救命差不多了,我感到好笑。  是老材,中文系的大才子,本名吴亮材,初听到这个名字的人难免心里想:什么人这么大口气,居然自称无量材。老材学识虽然没有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但是其文章也频频见报,学校广播站里播发的抒情诗很多都出自他的手笔,因此吸引了很多女生的芳心,收获情书颇丰。  看他脚边丢了一堆的烟屁股,看来已经等了很长时间了,也不知道他急着找我有什么事。  “怎么了,老材,无精打采的样子。”  他往日精神奕奕神采飞扬的脸上笼上一层灰蒙蒙的雾气,看起来气色很不好,眼眶里布满血丝,昨天晚上可能一夜都没睡。  他把手搭在我肩膀上,手臂沉重得没有一丝气力,也许就和他此刻的心情差不多,脸上挂着苦笑:“兄弟,我完蛋了。”  完蛋的意思有很多种,但是都是没有希望的意思。关于是因为什么事使他绝望,我就不清楚了。  所以我问他:“是不是失恋了?”这完全有可能,他自命风流,倜傥不群,总难免在女人身上栽筋斗。  老材摇摇头,平常那么健谈的他,此时好像被什么东西压抑得说不出话。他点燃支烟,夹烟的两根手指在送烟到口里的时候微微颤抖着,然后狠狠吸了一口,烟雾久久才从鼻孔里袅袅升起。  “那你说啊,婆婆妈妈的。”  老材拉着我的胳膊,转到树后,似乎有什么隐秘的事生怕别人看到。  我看着他,没有做声,我知道他一定有事要告诉我。  “你有没有听说最近校园里的一个传说。”  我知道他忧虑的一定和这个传说有关,“是那桩事?校园里的传说很多,不是某某堕胎就是某某三角恋,我耳朵都听出茧来了。”  “我当然不是说这些,我是指一些特别的传说。”  “特别的传说?”我狐疑地看着他面无人色的脸孔。  
老材声音有些异样,“最近校园里流传这样一个传说,每到夜晚,校园的幽静小路上会有一个美丽的女孩子迎着人跑来,惊慌失措地喊救命,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就说有人要强奸她,央求你救救她,可她身后并没有人追来,于是她瞪大眼睛说,你不信?就求证似地将你的手放到她胸膛上,问:你看我的心脏是不是跳得很厉害?被问的人发现她的心脏根本没有跳动的迹象,然后那女孩就问:那你有没有心?如果回答说没有,她就把你的心挖走,如果回答说有,她就要你把心脏拿出来给她看看,等第二天晚上,这个回答有心的人的手上就拿着自己的心脏,胸口上开了个血淋淋的大洞。”他自顾着说话,烟蒂掉落到外衣上,烫了一个小洞都不知道。  我当然听说过,并且曾经还想找到失心女较量较量,并且还和董宽有赌约,但是昨天晚上的突发事件,使我胆气消散,还未重新燃起斗志,我对自己是不是有把握应付这样的事件产生了疑惑。  “我见到她了。”老材的声音微微发颤,是种想控制,却不能控制的颤抖,是根植于心底的恐惧。  我见他这异样的神情,心中一凛:“他?你说的他是谁?”  老材一拳狠狠打在树上,一字字道:“失心女!”他悲愤的样子绝不像开玩笑,因为过于用力地打击树身,细皮嫩肉的手背接触树皮的地方已经开裂,流出一丝血迹。  我的拳头不由握紧:“什么时候?”  “昨天晚上,我路过花圃的小路,突然迎面跑来一个女孩子,一头撞在我怀里,剧烈的喘息。我就问她怎么了,她的脸色吓得苍白,语不成声地喊道,救命,救命,有人要强奸我。可我看她身后并没有人追来,她睁大眼睛说,你不信?抓住我的手按在她胸膛上说,你看我的心是不是跳多得很厉害,我本来还为这意外的温柔所窃喜,随之,一种可怕的恐怖迅速爬满了全身,一步步倒退,因为她的心脏根本没有跳动!”老材瞳孔放大,声音急促,仿佛失心女又出现在眼前一样。  我的手心里沁出冷汗,忆起周丽丽诡异的举止,心里砰砰直跳,老材的恐惧我能感受到。  “她就问我,那你有没有心脏啊?我猛地回想起关于失心女的传说,我为了拖延时间,只得回答有,她说了句,那你拿出来我看看。然后就风一样消失了,只留我在树影婆娑里瘫软坐倒。”  我拍拍他的肩膀,试图使他镇定,安慰道:“其实,这只是个传闻,也许是谁的恶作剧呢。”  老材一声不吭,解开衣服,白皙单薄的胸膛上心脏的位置画着一暗红色的圈,准确得像是由解剖经验丰富的内科医生所画出一样。那圆圈的暗红色,是出自皮肤表层下的淤血或者什么别的,反正可以肯定不是用颜料画上去的。  看着这诡异的突如其来的圆圈,我的脸色也不由得变了。  “今天早上起来洗漱的时候发现的,本来我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个恶梦,可是看到这个圆圈,我真是万念俱灰了。”  老材身上打着抖:“我好怕,我真的好怕,我还不想死啊。”  “你不会死的。”  老材声音哽咽沙哑,眼里满是恐惧:“只有你能救我了!你一定要帮我。”  我看着那诡异的圆圈说不出话来,这样在身上出现奇怪纹路的怪事以前也曾出现过,是冤鬼索命的标志,一般发生在冤鬼索命的事件中,也就是说老材一定干过什么对不起那个失心女的事,我瞥了眼老材,身材单薄,手无缚鸡之力,就算想干些坏事也相当困难,应该不至于干过伤天害理的事。   
我看着那诡异的圆圈说不出话来,这样在身上出现奇怪纹路的怪事以前也曾出现过,是冤鬼索命的标志,一般发生在冤鬼索命的事件中,也就是说老材一定干过什么对不起那个失心女的事,我瞥了眼老材,身材单薄,手无缚鸡之力,就算想干些坏事也相当困难,应该不至于干过伤天害理的事。   我脑子里在想几个问题,失心女心里有什么刻骨铭心的冤仇?为什么只杀中文系的男生?难道是因为她所恨的人是中文系的?为什么杀人的手法是索要别人的心脏?而不是用其他的方法。她心中不灭的怨恨是针对谁?而这人是不是已经离开这个学校了,所以愤怒地大开杀戒?还是因为所杀的人都是她的仇人?  “你干过什么对不起天地良心的事?”  老材发誓:“我连只鸡都没杀过,怎么会干过缺德事啊。”  “其实,事情已经很清楚了。”一个清朗的声音道。  我循声望去,一株树后踱出一个人,一身雪白的衣服,头发梳得一丝不乱,眼睛闪闪发亮得像猫的瞳孔,是灵异协会的会长,柳寻欢。  他身边还跟着一个身材高瘦的男生,就是学校里传闻中的昆仑弟子,欧阳去疾,名字虽然叫去疾,却脸色蜡黄一副病容,双手长而过膝,常言道:人有异象必有异能,他无疑就是这样的人。  我和柳寻欢发生过一次矛盾,事情的缘由是因为我有次终于敌不过慕容爽的死缠烂打,被她强拉去参加了一次灵异协会的聚会,在那所窗户都蒙上黑绒布的阴森会社里,柳寻欢居然要进行“阴阳招魂术”,所谓的“阴阳招魂术”就是把活人的灵魂招出来,附到纸扎的小人上,于是这个小人就有了生命。  《宝命全形论》说:“人生有形,不离阴阳。”纯阳为仙,纯阴为鬼,半阴半阳则为人,人的死亡是阴阳二气不平衡所至,人间统称阳世,鬼界称为阴间,阴阳交替,人死离魂,投胎成人,是为轮回之转,当可生生不息(颇适合能量守恒定律呢);绝不能阴阳不分,相互侵扰,这就是阴阳两界的不变法则!任何试图破坏阴阳平衡的举动都会引起难以预料的后果,  而柳寻欢所要施加于人的招魂术就是一种破坏阴阳平衡的邪术。  这类邪恶的妖术不但难于掌握,而且危险异常,假使招出魂来而又不能附归于体,人就会因此死掉。我当场惊怒地拍案而起,指责他草菅人命,柳寻欢这个人的可怕在于无论受了多么严重的辱骂,脸上总保持着微笑,好像是虚心听取一样,人人都觉得他为人虚怀若谷、和蔼可亲,但是那次,我清楚看到他笑脸上那双笑眯眯的眼睛里藏着一根闪着杀机的针,一根要刺进人心里的针。这样的人总是让我感到没由来的害怕。  我知道他在调查失心女事件,说不定真有办法解老材之危,就问:“柳会长想必是知道了什么,请发表一下高见。”  柳寻欢笑着说:“不敢当,只是一点愚见,我深觉得这一切的缘由都是因为前世。”  “前世?”老材脱口道。  柳寻欢点点头:“不错,既然你肯定自己这辈子没干过亏心事,那要揭开这件事的真相就必须了解你前世发生过什么事件。”  我的眉头皱起来,关于前世的传闻相当多,比如说,有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突然说自己有丈夫和孩子在某省某地,说得活灵活现,于是其父母将信将疑托人打听,带回来的消息居然和小女孩的叙述完全一样,这是个典型的记得前世例子。但是普通人是否也能记起前世所发生过的事件呢?  看着我疑惑的神色,柳寻欢微微一笑:“少不了又要用邪术了。”看来他还没忘记上次的事。  我装做不知道:“什么邪术?”  “摄魂术。”柳寻欢笑容不变。  我把探询的目光投向欧阳去疾,他毕竟是享有盛誉的昆仑弟子。  欧阳去疾站在一边静静看着,不声不响,仿佛是个哑巴,也没见他说过一句话,也不知道他是在听我们说话,还是看飘落的某张黄树叶。  关于诱发前世记忆的方法我知道有摄魂术这一项,具体是在施术者的帮助诱导下受术者记起前世的经历,但是有一定的风险性,如果施术者道行不高驾御不住受术者的魂魄就会出意外,意外的结果就是魂魄困在另一个世界,再也回不来。  老材说:“是不是这样就能救我一命?”满怀希望地把目光投向我。  柳寻欢微笑:“这虽然不是最有效的法子,却是我们目前唯一会的法子。”  我不得不承认是这样,在这件事上我能出力的地方不多,于是点点头。  老材脸上浮上喜色,连连点头:“好,那太好了!快开始吧!”  

“看着我的眼睛。”柳寻欢声音轻柔,带着一种意想不到的魔力,仿佛是一只手轻轻牵引着人从旧躯壳里走出来寻找新生,而你又懒洋洋地不想抗拒,甚至有种期盼,当真是动人心魄,我心下一惊咬破舌尖,一丝血腥之气带着疼痛刺激我的中枢神经,冲淡脑海里出现的幻觉,镇定心神,看见柳寻欢眼里闪过丝得意的光芒。  对于摄魂术的引导受术者意识的作用,我不是很清楚,但是想必和催眠术有相似之处,施术者的眼睛像深深的一个旋涡,把受术者的神智往里拉,然后神智就渐渐迷失,人事不知,这里所指的人事不知不是说晕倒之类的,而是脑海里的意识逐渐模糊的过程,之后就容易接受外界加于其上的暗示和诱导。  一般来说,玩文学的人想象力都很丰富,容易进入状态,老材是个大才子,当然更容易进入状态,不一会,他的眼珠就不转了,眼皮张得大大的,好像用火柴棍撑着,吹过一阵风,一粒沙子掉在他眼睛里,他也毫不知觉。  “你叫什么名字?”柳寻欢缓缓地发问。  老材迟疑了片刻,启开嘴唇,声音低沉:“杨平。”  我心中不知是忧是喜,知道老材已经陷身前世的记忆中了。  有几个人路过,被欧阳去疾驱赶开去。  “你周围有什么建筑或者景物,你知道你现在在什么地方吗?”  老材沉默了会,才答道:“是小树林,这里是学校。”  我吃了一惊!难道老材根本没有进入催眠的状态。  月光如水,看着表情呆滞的老材,心里奇怪:“老材为什么没有进入前世的记忆,真是透着蹊跷,别出什么岔子才好。”心中忽然打了个激灵,想到:“莫非他前世也是个学生也在这个校园里?”  柳寻欢无疑因为已经想到,为了证明这个推测,他发问:“今年是哪一年?”  老材马上喊起来,声音压在喉咙里,“毛主席万岁,毛主席万岁。”  我怔住了,感到好笑。  柳寻欢道:“我是问你是哪一年?”  老材想了想,回答:“1981年。”  1981年已经文革结束差不多3年了,怎么还叫毛主席万岁?我又困惑起来。视线触到树林后一段老墙上,经过多年的雨打风吹“毛主席万岁”五个字已经模糊,但是在1981年一定还是很清晰的,难道老材看到的是墙上的字?  “那你是这个学校的学生吗?”  老材眼神空洞地说:“是。”  “这是什么学校?”  老材就回答了,他所回答的学校名称是现在学校名称的前身,前几年地市合并以后,学校才修改成现在的称呼。  我肯定老材已经在回忆前世的旅程中,暗暗松口气,如果和当时的校园环境布局相比大体上没变,那么柳寻欢或许还可以指挥他走走。  柳寻欢接着问:“你现在打算到什么地方去?”  老材有些茫然地说:“我不清楚。。。操场上一个人都没有,空荡荡地没有一个人,不是约好今天打球的吗?”  柳寻欢问:“是什么人约你打球?”  我心里诧异他现在怎么到操场了,但是转念一想,他现在脑子里活动的是他前世的思想,外人又怎么把握得住,只能适时给他暗示,不能让他脱离和施术者的联系。  老材好像听不到柳寻欢的声音,自顾自地说:“天色好暗,浓重的黑云好象汹涌的波涛低低地压在头顶,风也很大,吹得树枝上的积雪呼呼地飞下来,像是撒下的樱花。。。”  说得越来越怪异,南方的城市不是每一年都会落雪,尤其是这个靠近亚热带的地方,下雪更是几年才得一遇。  “操场上好多积雪还有几个雪人,同学们在打扫,一个个雪人被推倒了,最后一个雪人被推倒了,里面真的滚出一个人来。”老材声音急促,瞳孔也放大了,似乎真的看到了那诡异的一幕。
这时候树林里穿过阵阴冷的风,树叶磨擦得沙沙的响,好像经过什么精灵又像是隐身于无形的恶魔在磨牙齿,气氛相当阴森,让人汗毛倒立。  柳寻欢额头上的汗一滴滴落下来,我知道事情不妙。  欧阳去疾虽然没有动,但我感觉到他衣服下的肌肉已经绷紧,正蓄势待发,难道失心女要来了?  也许老材的思想已经脱离了柳寻欢的控制范围,正信马由缰地到处走动,外界已不能对他施加任何命令。我心中一沉,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现在的情形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地步:万一老材迷失在前世的记忆里就有可能永远不再醒来。  柳寻欢额头上紧张地沁出汗珠,深吸口气镇定心神,尽量诱导他的思维和外界重新连接上。“那你认识那个人吗?”  老材脸上的肌肉牵扯一下,惊悚道:“是他!他也死了!”  “他是谁?”  老材满脸张惶:“我要回家,我要离开这个鬼地方!前面湖边有好多人围着,不知道他们在看什么,哦,我挤进去看了,是个浑身湿漉漉的人躺在草地上,浑身已经发白膨胀了,死相真惨,他身上穿的东西看起来很熟悉。。。”突然脸色大变,眼珠瞪得溜圆,身子颤抖得像秋风中的黄树叶,梦呓般地说:“死亡迈着阴森的脚步离我越来越近,死神手里的镰刀挥舞着寒光,耀花我的眼睛,黑色斗篷下是白骨森森的头骨,两个黑洞洞的眼眶流露出的是对世人的轻视和嘲笑,是君临万物之上不可撼动的权威。。。”  他的语气仿佛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似乎真的能听到冥冥中浅浅传来脚步声。  柳寻欢浑身一震,嘴里噗地喷出一口血来,软软坐倒下去,欧阳去疾伸手将他扶住,手指疾点,闭合了他身上的凤池、檀中、商曲三个穴道。  局面已经失控了!我背脊上窜起一股阴冷之气,不顾一切地摇着他的身子:“老材,老材,快回来!”  老材眼神空洞又深邃,像汪黑不见底的深潭,脸上的肌肉有人拉扯一样东歪西扭。我惊怒交集地四下察看,却没有发现除了我们4个在场的人以外别的人影。  突见听他猛然大吼一声,手飞快地插进胸膛里,然后从肋骨翻出红白相间的伤口里硬生生地掏出血丝拉糊的心脏,脸上浮起古怪笑容,对着角落说:“你看,我真的有心。”直直地扑倒在地,手还高高地举着,手掌里的心脏兀自扑通扑通地跳动。  这一切,发生得迅雷不及掩耳,我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动作。  场面异常恐怖诡异,空气中弥漫着死亡和血腥的气味,我知道这样的情况下人已经没救了,我咬着牙,握紧拳头,浑身说不出的冰冷,老材死亡的情况和传说中失心女的杀人手法如出一辙,是失心女下的毒手。  柳寻欢看着这个场面也半晌说不出话来,欧阳去疾的拳头紧紧抓在一起,听得到骨节嘎巴嘎巴响的声音。  可是失心女是谁?老材的前世发生了什么恐怖怪异的事件?我们三人头脑里想必都有着这些问题。
欧阳去疾突然道:“你们真相信有失心女吗?”  我和柳寻欢对视了一眼,都对他提出的这个问题感到疑惑,老材言之凿凿,并且惨死在三人眼前,难道这还有什么疑问的吗?  欧阳去疾咳嗽了声,瘦高的身子在凛冽的夜风中竟然看起来有些单薄。    黑黑的小树林里。  警灯闪耀,蓝红相间的光线让每个人脸上明灭不定。  老材被放到担架上,身上蒙了层白布,救护人员把他抬到车上。  刑侦大队的陆警官是个资深的老警察,身材干瘦,一双眼睛却明亮有神,下巴上长出了青青的胡茬,看来已经有段时间没刮胡子了,他勘察完现场,脸上满是沉思的表情。  我们三个做完笔录,柳寻欢上前问道:“陆警官,这已经是连续发生的多起事件了,不知道警方有什么看法和解释?”  “自杀。”  “他为什么要自杀?”  “这是另一个问题。”  “自杀为什么会采用这样的方式?”  陆警官背过脸去,看不到脸上什么表情,“这些问题警方会处理,另外,你们的事还没完,不要离开这个城市,要随传随到。”  边上有个警员嘀咕:“这样的奇异事件不是头一次发生,又不是所有的案子都能解释清楚的。”  陆警官脸一沉:“少胡说八道,没有破不了的案,只有破不了案的人。”  “陆队长!快来看。”十多米外一个警员奇怪地喊起来。  陆警官眼里闪过一丝喜色,走过去询问:“发现什么线索了吗?”  警员紧张地举着强光手电冲头顶上黑黑树杈寻找,“刚才我看到一只猫,于是用电筒照照,发现树杆上好像有个人站着。”强烈的白色光柱射到黑黑的树梢里,显得光怪陆离。  陆警官一怔,眼神里突然发现线索的喜悦黯淡下来,我抬头看,这树梢离地有3米左右,更不能相信的是,那根树枝也就指头粗细,如果要承载一个人的重量无论如何是不可能的。  陆警官当然也看出这点,板着脸,“以后办案的时候不要开小差,猫就有那么好看吗,工作认真点!”  那警员想必是个刚从警校毕业的新手,虽然觉得自己委屈,也不敢多话,马上立正敬礼:“是。”  欧阳去疾仰着头怔怔地看着浓黑的树梢里,仿佛那里真隐藏着一个看不见的人。
“你们为什么不相信他说的呢?”欧阳去疾缓缓道,“既然连失心女你们都相信存在,为什么树梢上就不能有个人?”  陆警官虽然一向对怪力乱神的东西不予相信,但是这次事件实在太怪异,心底也对是不是真有失心女半信半疑起来。  “我再次强调,真相没有大白之前,所谓的无心女纯粹是无稽之谈。”他必须维护这个说辞,以免在学校里造成恐慌。   “其实,想知道刚才这位警官先生说的是不是真的,上去看看就知道了,如果刚才真的站有人树干上一定有痕迹。”  柳寻欢点头道:“这个办法再好不过了。” 柳寻欢是学校负责协调配合警方破案的学生会成员,办事能力很强,陆警官也较为看重他的意见。  陆警官铁青着脸:“小马,既然是你看见的,那你上去看看。”  叫小马的警员马上应了声:“是!”手脚并用地爬到树上,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踩在树梢根部,树叶哗哗地摇动坠落,小马喊:“不行,过不去了。”就算他自己不说,下面的人也看得出来,树杆上已经发出咯吱咯吱不堪重负的声音。  “那你看到了什么没有?”陆警官不耐烦地道,低下头,用手遮着风点燃支烟,然后抬头吐出口烟气。  小马用手电筒往树梢深处来回探照,光线从枝叶的缝隙里射出微芒,忽然嘴里噫了声,然后猛听得一声惊呼,整个人从树上掉了下来。  掉到地上的时候,浑身抽搐,嘴里咕嘟咕嘟地泉水般冒血,血流满面的脸上两眼睁得溜圆,仿佛看见了难以承受的事。陆警官大喊:“来人,快抢救!”救护人员马上过来把人抬到担架上,小马虚弱地伸着手:“队。。队长。。。”陆警官握住他的手,安慰地拍了两下:“有什么事等你养好伤再说,快点送他到医院!”急忙抬上车子,车子呜呜长啸着驶离校园。    警察如临大敌地把树围了个圈,枪都已经上镗,紧张地注视着树梢上,人人心里都有种说不出的压抑。  陆警官烦闷地把帽子往身边的警员怀中一扔,“给我调消防车,我倒要看看到底上面有什么东西!”  柳寻欢和欧阳去疾低声讨论几句,我离他们不远,听得真切,他们也没有刻意回避我。  “欧阳,你的轻功能不能上去。”  “有点困难,我们昆仑派注重内修外练,轻功却很平常。”  “那你是不是认为有人搞鬼?”  “先看看树上有什么吧。”  两人也不再说话。    学校不远的地方就有个消防中队,一会红色的消防车就闪着红光进来了,专门配备的大大的灯柱照着树上,梯子升起,陆警官攀了上去,  一会他就下来了,脸色很难看。  柳寻欢紧跟着上去看。  等欧阳去疾看完后,我也好奇地攀上去。  密密树叶遮挡的地方可以清楚地看到一双脚印,就是小马早先指出有人在上面站的地方,我注意到那脚印上有薄薄的一层红泥,而使小马受惊摔落的原因一定不仅仅是这个脚印。  拨开挡住视线的枝叶望深处看,光线黯淡地照着,中央的树杆上赫然用绳子吊着几颗心脏!如果猜得没错,应该是因为失心女事件死者的心脏。树身上还密密麻麻地刻了很多死字,每个字都入木三分,仔细看上去居然是用指甲硬生生划出来的,指痕历历在目,这是什么样子的手指,这样锋利尖锐。如果是普通人看到这个场景说不定会吓一跳,但小马是警察,经常和血腥打交道,完全没有理由因为看到这几颗心脏和满树身的死字而吓得摔落在地,他一定是看到了什么别的东西。  “查,把附近的树统统给我查一次。”陆警官吼叫起来,额头上青筋暴起。  警员们马上展开搜查。  “报告,这里有脚印。”  “报告队长,这里发现脚印。”  又在树上发现了两处鞋印,第一个脚印在靠近树林边的树身上发现的,第二个脚印与第一个脚印间离了五十米左右的距离,然后又是相同的间隔才到案发的这株树上。这不禁让人猜疑,这个人在这段距离里只纵落了三次。  
“也就是说这个人每移动一次的距离是五十米?!”陆警官的脸色更难看了,眼里有种抑制不住的心烦意乱的愤怒,这个案子越来越诡异了,凭他二、三十年来的破案经历也是闻所未闻。  “附近什么地方有红泥?”  柳寻欢道:“学校的后山有。”  “后山上有什么人家?”  “后山是个乱葬岗,大坟场。”柳寻欢的声音有些异样。  陆警官怔住。  在场每个人心里都莫名地爬上一种寒意。    “报告队长。”一个警员慌慌张张跑过来。  “什么事?”陆警官正为目前发现的线索感到苦闷,没好气地说。  “车。。。车子出意外了。”  “什么!”陆警官瞪大眼睛,“什么车子?”  “我们刚才送小马的车子在路上失事了,被一辆外地牌照的大货车撞翻,里面的人当场都不行了,我刚接到交警队通知局里的电话。”  陆警官已经被这个消息打击得说不出话来。  “还有。。。”  “还有什么,快说!”  “那具学生的尸体失踪了,在事故现场根本没发现他的尸体。”警员声音发颤。  陆警官嘶声道:“他妈的,会不会是被撞到什么地方去了?”给人印象冷静沉着的他情急之下连很少说的粗话也骂出声来。  “不会的,事故现场在闹市的大街上,有很多目击者都说没有看见什么人从车里出来。”那个警员的脸已经白得没有人色。  我手足也一阵冰凉。    这事故发生得那么突然,又在时间上如此巧合,更让人意外地是事故现场车里的几具尸体中,老材的尸体居然凭空不见了!    “难不成他还能迈着双腿走了?”陆警官喃喃道。    小马当时想告诉陆警官什么呢?如果陆警官能让他把话说完,也许这个事件就有些头绪了。
此时陆警官一脸茫然无措,像这样棘手的案件,也许是他平生所遇吧。柳寻欢城府深沉计谋多端加上欧阳去疾身负异能,说不定能给他好的建议,除却人品的因素我对柳寻欢的实力还是认同的,接下来的事情我不便参与,在被警方告诫并要我承诺不传播这个事件后,我离开现场。  在清凉的秋夜,风像山涧水泉一样清冽新鲜,淡淡地吹走脑子里萦绕的烦愁,落下的叶片刮得地面沙沙响。  路灯在枝叶的摇曳遮挡下若隐若现,光线被切割得光怪陆离,我心里空空的,不知道思绪停留在哪段记忆里迷失路途,心静的时候往往特别敏感,走着走着我觉得背后有个人不紧不慢的跟着我。脚步是沉寂夜晚唯一的人声,踏在冰冷的水泥路上闷闷地响,脚步声却好像是两个人的,当我脚步稍停,树叶里夹杂的声音也悄悄静了,一股寒气从身后袭来。我微微侧头,让眼角的余光往后扫,却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一个人的心理都很奇怪,很容易受到心理暗示和环境的诱导,我暗自一笑,叹自己怎么越来越胆小了,疑神疑鬼的。  路灯是新装的,灯杆镀了层铬,亮得像银子,能照得出人影来,我正哂笑自己多心,目光无意中触到光亮的路灯杆,里面映出我的身影,我肩膀后还有个黑点,我凝神一看,居然是张模糊的人脸!  我猛然回头大喝:“谁?!”一拳已经打出。  秋风一如往常的吹拂着,树叶冷冷地沙沙响着应答我,路面空旷,除了我自己和影子谁都没有。我敢肯定绝对没有人能在我那样迅速的反应里瞬间消失在视野这样宽阔的路面。  我的拳头缓缓收回来,拳头里泌出冷汗,皱着眉头有些迷茫,是我的幻觉吗?唉,我对自己越来越没自信了,想到这里咬咬牙,给自己鼓劲:加油加油,宁一刀,你是最棒的。  时近午夜,宿舍走廊里点着昏黄的灯。  楼梯间沉闷得像密不透风的罐子,死气沉沉,让我疑心是走向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通道。  走廊过道里摆着一张小方桌,隔壁宿舍号称四人帮的四个同学正喝五吆六的打牌,脚边倒放着几个二锅头空瓶。宿舍管理员是个老大伯,夜里经常睡得人事不知,有次点蚊香居然把自己的被子点着了,如果不是有学生发现连命都没了,当时救出他的时候,他居然还在睡梦中,本来按这样的情形不适合再当管理员,可是他是个孤老头子,如果学校辞退他,真的会上街要饭去,只得告诫他以后小心,他很感谢救命的学生,对学生们不过分的行为总是睁只眼闭只眼,所以学生熄灯以后还很放肆。  隔壁宿舍的老大嘴里斜叼着根烟,正眯着眼睛透过青烟看牌,眼睛余光触到我,怔怔,有些疑惑,但马上兴奋地说:“嘿,你回来啦,早些时候有个美女找过你,是你马子吧?”  我一怔,思讨会是谁呢,就问:“她说她是谁了吗?”  “嗨,又不熟悉人家能和我说吗。”  “那她长什么样子?”  “恩,很漂亮啊。”  简直和没说一样,漂亮的女孩子很多,但是能到宿舍找我的实在很少,如果是慕容爽,老大他们一定认识,难道是周巧巧?心里一寒,因为我又想起她姐姐周丽丽来。  老三醉熏熏地笑了:“哈哈,你问他没用,他喝多了,我看得很清楚。”  “哦,那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老三突地打了个嗝,一股酸腐的酒气喷出来,“是个女人!”他笑道。  四人一起哈哈笑起来。  我摇头无奈说,“你们都喝多了,别打牌了,快休息吧。”  老三目光忽然投向我身后,“是你朋友吗?”仿佛看见我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我的心沉了下去。  我不动声色低头看脚下,脚下一股阴风习习吹动裤脚,我身后并没有影子,更没有谁的腿脚。  老三揉揉眼睛,想让自己清醒似地摆了摆头,眼里带着疑惑,喃喃道:“难道我真喝多了?”  老二喊:“该你出牌了。”  老三醒悟道:“哦哦,来了,妈的,真是臭牌。”  四人兴致勃勃地又吆喝起来。
我居住的宿舍只有我一个人,因为这里曾经传闻闹鬼,没有人敢来,我是比较自信的人,按俗话说就是艺高人胆大,我小学五年纪就开始自学周易,又认识不少灵异人士,得到一些传授,认为自己和常人有所不同,是啊,每个人年轻的时候都曾经热血沸腾过,对自己的评价难免也会比实际上的高。  睡到夜半的时候,耳朵里模糊地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留心声音的发源地,好像是来自我的床下。学校里的床都是用铁管组成,架成上下两层,接头上用粗大的钢螺栓拧紧固定,外面统一漆成水绿色,经济又实用,最大的特点是不怕损坏,照这样的情形还可以使用到下个世纪,为了让后辈记得这里曾经居住过什么样的人物,无聊分子往往用小刀在上面刻下自己的大名和警醒的言语。  比如说我睡的这铺床上刻满了死字,虽然外面刷了厚厚的漆还是能看得相当清楚,据说当年有个男生因为爱情自杀,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没问明白。  这样床的厚度仅仅是一排铺上的硬木板,床底就富余了很大的空间放杂物,老鼠是这里的常客,尤其是些不注意卫生的男生尤其如此。我正好是个男生,并且也正好不太注重小节,不注重小节的意思很容易解释,比如说买一双袜子穿到破得不能再穿为止,期间没有洗过一次。  有来我宿舍参观的同学,对这里还有老鼠能繁殖表示惊讶,并对其顽强的生命力赞叹不已,我当然听得出是讽刺,但是事实上的确如此,所以慕容爽叫我臭家伙的时候,我从来不敢辩驳。  我慵懒地咂咂嘴,吓唬地学了声猫叫,那声音果然停住,满意地闭上眼睛继续睡,一会儿,那声音又起,我心想,还真反了你了,用力地用脚踏了下床板,老鼠顿时屏息静气不敢出声,我有些得意地笑笑,那声音却在这个时候肆无忌惮地响起来,而且大而急促,我用力拍床板学猫叫,那声音却不见停歇,听到不间断地推开床底杂物的声音,我心里火腾地冒起,坐起身来准备打击老鼠的嚣张气焰。  走廊外彻夜亮着昏黄的灯,方便学生起夜,灯光透过脏玻璃,将幽黯房间的一部分渲染出来,一颗人头正颤巍巍地从我床下探了出来,我的呼吸几乎都停止了,因为这完全是突如其来,出乎意料!没有任何思想上的预兆,没有防备的恐惧才是真正的恐惧,这种强烈的刺激能让人脑子里一遍空白,完全被恐惧所左右。  我浑身僵硬,被恐惧像钉子一样钉在墙上,背脊贴着冰凉的墙,瞪大眼睛死死地看着。  那“人”缓缓地爬动,身子在地板上摩擦得沙沙有声,经过的地面拖出条血迹,提醒我这不是幻觉,他喉咙里似乎还堵着一团污血在嚯嚯发出低沉的声响。  是老材!他的背影我认识。  我手足冰凉,浑身都已经被冷汗湿透。 老材缓缓爬出门去,门本来是关得严实的,对于他来说仿佛是扇空气,毫无影响地穿了过去,我身子稍稍能动弹,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我真想惊骇地喊叫,把心里的恐惧全部吼叫出来,我鼓起勇气,穿上鞋子,轻手轻脚来到门边,小心地拉开一条缝,窥见老材迟钝地爬进隔壁宿舍,穿破那门的时候也是轻而易举。  我牙齿止不住的咯咯发颤,壮着胆子轻轻推开门,蹲着身子到隔壁宿舍的窗下,然后缓缓地直起半腰露出双眼睛,屏息静气地往里窥探。  只件老材的黑影子爬上一个人的床,然后听到剧烈的撕裂声,一张脸皮被生生撕咬下来,那人似乎已经完全没有知觉,一动也不动。我浑身的毛发倒竖,心胆俱寒。  紧接着耳朵里听到让人作呕的咀嚼声,我毛骨悚然,蹲下身子就走,一步一步地挪,生怕被发现,等走到走廊的转角才敢站直身子,刚直起身就看见一张惨白的脸,老材眼圈发黑,乌色的嘴里咀嚼着红白的血肉,血液顺着嘴角流下,黑幽幽的眼睛地正瞪着我。。。    我不记得我是怎么睡着,或者说是昏迷的,因为我醒来的时候,附近已经闹腾腾的了,有人用力敲打我的宿舍门,“起来!起来!”  揉着眼睛打开门,门口居然站着个警察,表情严肃,“把衣服穿上。”  我披上衣服,疲惫地打了个哈欠,“什么事啊?”  他默不出声,眼睛四处打量宿舍,半天才道:“昨天晚上你听到什么异常的动静没有?”  我心里忽地记起昨天半夜的事,咯噔一下,眼光往地上一扫,印象里那条蜿蜒血痕存在的地方此刻只有久没打扫的尘灰,任何人一看就知道并没有什么物体从这里摩擦着经过,我回过神来:“发生什么事了?”  警察用锐利的职业眼光盯着我:“隔壁宿舍四个人昨天晚上突然死了,你知道吗?”  我惊呆了。  “什么!”我失声道,“昨天晚上他们还好好地喝酒打牌啊。”  “是被人杀死的,手段极其残忍,你要是知道什么线索一定要尽快通知警方。”  警察刚一走,我眼睛死死盯着床下看,缓缓蹲下身子,心几乎吊到嗓子眼,鼓起勇气凝神一看,床下并没有尸体,只有落满灰尘的杂物,灰蒙蒙地笼罩在昏暗里。    听说隔壁四人是被人掐死的,脸上还有齿痕,显然是被人撕咬过,脸上一大块肉都不见了,没有脸的人当然很可怖,学校的一个主任看到现场的时候当时就弯腰吐了。  我愣愣地坐在床沿,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心里翻滚着那些问题,失心女、老彭的暴死、老材的死亡和隔壁宿舍四人的死这一连串事件里有没有什么特殊关联?  门口一暗,一个人影俏生生地立在那里。  “嘿,臭家伙你回来啦。”  我没有做声,仍旧呆呆地望着对面的墙壁。  慕容爽静悄悄地站在门口,目光中流露出怜悯,“才两天没见,你瘦了。”  “不,是以前我胖了,现在刚刚好。”  “那天你们一走,那棵大榕树突然倒了,砸伤了不少人,张金花也受了轻伤。”  我回想起那天离开大国寺时是听到身后传来巨大的闷响,但是老彭却一个劲地催着走,难道他并不是因为在慕容爽身上发现了什么秘密,而是在同一时间觉察到了什么别的,所以才那样失常?  “我想摸摸你的手。”我忽然说。  慕容爽奇怪地道:“难道你也学会摸骨了?”手递了过来。  我闭着眼睛,双手握住她的手,她的手细滑柔软,手指纤长,是一双看起来会弹钢琴的手,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除了有点冰凉。  “八字,报给我。”我沉声道。  慕容爽迟疑地报上生日。  “你的出生时辰呢?”  “我不知道啊,我妈刚生下我就去世了,所以这个问题一直是家里最忌讳的,我不敢问。”  只有六字,还差时辰二字,单就前面六字看来,是大富大贵的命数,而且组合得有些特别,全阴无阳,剩下的未知二字里不知道是否别有玄机。  “张金花呢?”  “你也要摸她的手?”  “恩,要摸。”  慕容爽疑惑地打量我,“你没出什么问题吧?”  “没有,快叫她来。”  “从那天回来以后,我就很少看见她了,不过来的时候好像看见她在小操场边上的沙坑,也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带我去。” 远远就看见张金花蹲在沙坑边上,嘴里念念有词,也不知道她在自言自语些什么。慕容爽欲招手呼喊,我拉住她抬起的手臂,摇头说:“我们过去,别打搅她。”  顺风吹来一种气味,我吸吸鼻子,是檀香,她为什么要焚香,心中一懔。  走得近了,听到张金花嘴里不停地翻来覆去地念叨着一段话,声音低沉模糊。  我和慕容爽对视了一眼,心里都觉得奇怪,张金花这样一个专门传播小道消息的被称为“广播电台”的活跃分子怎么会这样甘于寂寞在这个沙坑呆着?  张金花觉察到有人走近,缓缓抬起头来,脸色苍白,头发蓬乱,很显然的瘦了,两眼空洞无神,我没想到她憔悴成这个样子。  “张金花,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你说出来,我们会帮你的。”慕容爽柔声道。  张金花呆滞地看着我们,目光在两人脸上停留了一阵,渐渐笑起来:“我当然没事,你们俩怎么这么问。”  慕容爽看到沙土里燃着七支香,正冒着袅袅地青烟。  凡是焚香必以三三为数,绝对没有点七支香的,慕容爽是校灵异协会的副会长无疑也知道这点,香前堆着一个小小的馒头大的土丘,还立着一片硬纸,活像一个小小的坟丘。我心里知道已经有变故发生,凝视着张金花,“我要摸摸你的手。”我想体会一下老彭摸骨时的感觉。  “呵呵,你不怕慕容爽吃醋吗?”她闪过丝奇怪地神色。  我一把拉住她的手,冷得像块冰,那天老彭帮她摸骨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情形或者是在之后发生。  张金花有些恼怒,猛地抽回手来:“你动手动脚的干什么!”  我有些不及辩解,局促说:“我是怕你生病了。”  “我好端端的,谁要你假好心。”  “金花,是我看你脸色不好,找宁一刀同学帮你看看。”慕容爽马上替我解围。  张金花的脸色缓和些,狐疑地看着我:“他会看病吗?”  “是啊,我会啊,从小跟家里学的。”  “哦,那你看出我什么病?”  “我要探探。”摸骨最特定的部位是头颅,所谓脑生反骨之类就是从摸骨衍生出来的,我把手伸向她的额头,然后摸到脑后。  我把手插进裤袋里,点头:“身体还不错,就是要多休息休息。”转头对慕容爽说:“我们走吧。”  慕容爽奇怪说:“怎么会没有。。。”  我打断她的话:“去吃东西吧,我真的很饿了。”慕容爽欲言又止,见张金花又痴痴地看着那个小坟丘,嘴里在喃喃念着。  走得远了,拐个弯看不到张金花的影子,慕容爽跺脚道:“你怎么了,你难道还没有看出她有问题。”  我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抽动,脚上微微打着颤。  慕容爽看出我异样,更加奇怪:“一刀,你没事吧,到底怎么了?”  我望着她,脸上泛起苦笑,缓缓把手从裤袋里抽出来,就是刚才摸骨的手掌,手指头上有红白相间的粘稠液体,散发着淡淡的腥气。  慕容爽不禁问道:“这是什么?”  “脑髓,张金花的脑髓。”我心里越来越冷,浑身的毛发都竖立着。  慕容爽吓得倒退一步,睁大眼睛,摇着头道:“不,不,不可能的。”  “是真的~~她已经死了!”我的声音嘶哑得像哭。  天气不知道什么时候昏暗下来,树梢上刮过凄厉的风声,像是有人在呜咽。  
“现在该怎么办?”慕容爽惶急地看着我,“还是告诉我哥他们吧,人多好办事。”    “现在柳寻欢他们在协助警方调查失心女事件,哪里分得开身,而且我们还没有弄清楚张金花怎么死的,死后为什么还要拜那个假坟,坟上燃的七支香代表什么意思,那坟里面又隐藏着什么秘密,这些都是我们要了解的。”    “那你知道些线索吗?”慕容爽期待地问。    “七支香的传说,在民国时期曾经流传过。。。”我快速地搜索脑海里的记忆,一次在跳蚤市场上无意中发现一本破旧发黄的线装书,已经被虫蛀蚀得残缺破烂,像沓废纸被晾在一边,我一向对古书比较好奇,捡到手上翻了翻,木版印刷,有些字迹已经模糊不清。    文体是文言文,大概是某地李氏的一本家谱,因为时隔日久再加上文言体晦涩难记,具体文本我已记不清,但其中大致内容却铭刻于心,在不少的夜晚都曾经惊醒过,像个梦魇难于摆脱,族谱中叙述祖辈迟玄公自中原腹地乔迁到此,历时十数代,按班辈德、馨、才、仕、林、山、光、明、正、旺、健、俊、生,代代人丁兴旺,有一代出现了四世同堂的盛事,家族和睦美满,是附近邻里人人称羡的家族,可是到翻到下一页,居然断代了,也就是说这本族谱已经修不下去,唯一的解释就是家破人亡。  我心里好奇心顿起,接下来是一个人用毛笔手书的记录,字迹是端正秀气的小揩,看来功底不错,可是行笔间断续歪斜,似乎手抑制不住的颤抖,其中记载一件可怖非常的事件,而写这个后记的人居然是族里最后幸存的人,也就是说当时那个旺盛一时的四世同堂的家族在很短的时间里家破人亡死了个干净,我越看越是毛骨悚然,当时感觉全身发冷,在火辣辣的日头下情不自禁地打颤。    族谱里记载了民国七年的旧事。  有一天,外出经商的长孙俊伟回家,毛驴上驮了大包小包分发给各房的礼物,最让人欣喜的是他还带着一个女人,长相端庄秀丽,举止也很得体。他素来聪明机警,这几年来做生意颇为顺利,也让其父母倍感欣慰,其父健亭让他先去参拜祖父,客厅里祖父正坐在檀木椅上摇头晃脑地吟唱着戏曲小调,手指伴着节奏敲击着茶几,意外地见到久未见面的从小就很疼爱的孙子回来当然很高兴,又见他还带着房媳妇,心里越加欢喜,脸上的红光透了出来。    俊伟首先带着女人给祖父磕头请安,然后躬身送上一个小盒子,里面有枚玉戒指,让老人欢喜得合不拢嘴。老人笑眯眯地问:“这媳妇是哪里人啊。”  那女人没有做声。  客厅里的人的脸色都有些变了,祖父最讲究礼仪门庭,像这样有问不答会被认为是大逆不道的事,健亭连连给儿子使眼色。  幸好祖父没有怪罪,仍然笑眯眯地说:“没关系,以后慢慢调教就懂礼数了。”又再问了一次:“你哪里人啊。”  俊伟似乎有些紧张:“她。。。她是南方人。”  “哦,南方姑娘就是清秀,呵呵,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我老头子年轻时候也去过一次。”  “起来吧,怎么还跪着。”  俊伟把女人搀起,问候道:“爷爷身子骨还好吧。”  “还好还好,就等你生个玄孙给我抱抱,这样我们李家就是五代同堂了,真是人间的佳话。”祖父笑着说,四周人应和着笑。  俊伟有些不好意思,“爷爷说的是,说的是。”  祖父挥挥手:“看你们鞍马劳顿的,快洗洗去歇着吧。”  俊伟称谢躬身告退,拉着那女子走了,祖父的目光触到女子长可及地的裙摆下一双大脚,更让他脸色大变的是,鞋子上绣的花纹图案有别于平常,鞋子头上绣着蛇、蝎、蜈蚣、蟾蜍、蜘蛛五毒。  祖父须发皆张,凭他在尘世打滚的经验他心里隐隐觉得不安,这是他多年来的一种直觉,在以往凭着这直觉,他让家族避开了不少麻烦,他绽开喉咙大喊起来:“给我回来!”声音响亮激烈得像半空中打了个响雷,震得客厅里嗡嗡回响,健亭从来没有见过父亲发那么大的火,也不知道儿子哪里触犯了规矩,心里一阵焦急。  俊伟原以为已经过了祖父那一关,正暗自窃喜,没想到身后祖父发怒,只得硬着头皮回转。  “她到底是哪里人!”祖父用力地拍了下桌子,茶杯翻倒摔得粉碎,客厅里的人都不敢出声。  俊伟嗫嚅着说不出话。  “你快说!”  那女人开口了,“我是苗疆的。”口音怪异,果然是苗疆的腔调。  在场的人都吃了一惊,但谁也不明白祖父为什么发那么大的火气。      云贵苗疆毒瘴瘟疫甚多,此处苗女尤其多情,善于蛊毒,关于种种奇异诡异的传闻足以让人畏惧三分,最让祖父感到恐惧的是,当年兄长就是因为在苗疆惹上苗女,被偷偷下了蛊毒却不知情,最后惨死,那惨死的情景他还记得清楚,兄长痛苦地用手挠胸膛,把胸膛抓得稀烂,血肉模糊得看得见白森森的肋骨,最后更是生生把心脏挖了出来,最后还说了句话,你看,我有心。    回想到这里,我脸色一变,这和失心女的事件太相象了!我心里顿时有颗石子激起波澜,对,我怎么没想到呢,也许这事件的背后有这样一层联系。    慕容爽正听得紧张,急着问:“那后来呢?” 我的心跳扑通扑通地加快起来,不自觉地处身于文中描述的诡异气氛。。。    俊伟扑通跪了下去,那苗女也低着头跪下。  “爷爷,她是好女子,在苗疆救了我一名,我们是一起逃出来的。” 俊伟哭泣着说了原由,原来俊伟在苗疆做生意,无意中得罪那里的土司,被暗中下了毒,归途中晕厥路边,幸遇这名叫乌娜的女子才获救,两人朝夕相处,渐渐互生情意,私定终身,生活过得甜蜜温馨,这时土司知道俊伟未死,查知有人破掉他下的毒,顿时恼怒愤恨,要杀二人,两人听到消息连夜逃出苗疆。    听闻了这段惊心动魄的经历,厅里的人有的感叹有的害怕有的担心有的同情,祖父脸上流露出复杂的神情,“那你是不是真喜欢这个苗女?难道因此连家规都不顾了?”  “爷爷,原谅孙儿不孝,此生非她不娶。”俊伟语气斩钉截铁。  “你。。。你。。。”祖父气得哆嗦着手指点着他。  建亭喝道:“畜生!你怎么这么对爷爷说话。”他虽然同情儿子的遭遇,但是知道父亲最厌恶苗女。一边用手在老人背上拍着,帮着顺气。  祖父摇摇头推开他,重重靠到椅子背上,闭上眼睛,良久叹了口气:“冤孽,老夫也不拦你们,但是你们不能在家住了,李福。”  旁边一管家躬身道:“在。”  “你带他们去别院住吧,以后不经准许不得再踏进我李家半步。”  俊伟拉着乌娜重重磕头,感激说:“谢谢爷爷。”他知道爷爷的确是网开一面了,只要能让他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他又有什么不满足呢。
别院是李家另一处房产,由于无人居住早已经年久失修,破旧的瓦面上生出了青草,小夫妻两人细心打扫干净,看着家徒四壁的屋子,两人却幸福得说不出话,拥抱着喜极而泣。李管家又拿了棉褥用具过来,劝慰两人安心过日子,等祖父气消了再接他们过去。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俊伟在本地上经营着一个小门脸,乌娜在家把持家务,一切都做得井井有条,做好饭菜等丈夫回家。  日子虽然过得清贫,却有滋有味,闲暇的时候,她就在院子里走走,踢踢毽子,有时呆呆望着枝头的燕子出神,心想它们是不是要飞到南方去?家乡的青山上是不是已经开满了红红的杜鹃花。  乌娜耳朵里突然听到声奇怪的声音,那声音是从后院方向传出来的。  别院有一个后院,圆门上却挂了把生着红锈的锁,好象从来没有人进去过,有一次她踢毽子不小心把毽子踢院墙里,俊伟警告她别进去院子,安慰说明天再帮她买一个新的。问为什么不能进,俊伟却脸色异样地支吾着不回答。  乌娜好奇心大起,加上无事可做,便想一探究竟。  来到后院,里面古木森森,一股阴凉之气从院墙透出来,此时只听得到风吹树摇的声音。  苗人生于山野之所,自是善于攀高登爬,乌娜轻易地翻过墙,见院里生满了齐腰高的野草,密密麻麻,乌娜有些后悔没带蛇药在身上。  院子里还座落着间破旧的房子,风吹雨淋得斑驳的门上挂着把大铜锁,上面蒙满了灰尘,乌娜凑上门缝往里看,却看见一只眼睛正瞬也不瞬地望着她。  乌娜吓了一跳,定下神一看,是个老人,骨肉支离,瘦得不成人形,一双眼睛却发着与之不相称的亮光,让人分辨不出善意或是恶意,让乌娜感到气愤的是,他手脚上还戴着铁打的镣铐,里面脏乱便溺臭气熏天。  “你是谁?”乌娜问。  那老人喉咙里沙沙发响,说不出话。  乌娜心中一酸,是谁把这个孤苦的老人锁在这里?真是灭绝人性,她不假思索地找了块石头,把锁砸烂,门陡一洞开光亮暴涨,老人捂着脸,毕竟久未见阳光吧,乌娜注意到老人项上挂着一个玉佩,刻着正云而字,乌娜心中一动,记得俊伟给她介绍过家族的历史和族谱,带着骄傲地说太公正云是清时的探花,莫非这个老人就是太公?难怪李家对外宣称四世同堂却根本没有见到老太公的影子,乌娜原本还以为是因为老人要休养不见外人,没想到却被关在这里。  可是俊伟为什么要骗她呢?难道他也不知道这件事,被蒙在鼓里?乌娜决定先试探俊伟的口风,刚把老人领到柴房里安置下,听得俊伟喊:“乌娜,我回来啦。”  乌娜连忙跑出去,俊伟见她手上有爬墙留下的污痕,诧异:“你怎么了?弄得那么脏。”  乌娜掩饰说:“哦,我刚才在劈柴,不小心弄脏的。”   俊伟埋怨:“这些粗活由我来干好了,你别伤着手啊。”捞起袖子要去柴房劈柴。  乌娜忙拉住他,“没事了,你还是歇歇吧,够用一阵子的了。”嫣然一笑:“你以为我是你们汉人的千金小姐啊,我什么都能做。”  俊伟摇头笑:“你啊你,不知道说你什么好。”  饭间,乌娜忍不住问出心底的那个疑问。  俊伟脸色一变,放下了筷子,怔怔道:“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我好奇嘛,想多了解你们李家,做好李家的儿媳妇。”  俊伟脸色阴晴不定,像是心里矛盾要不要把真相告诉给乌娜听,最后还是出了口气,“太公现在在家里休息,很少见外人的,以后我们有机会再去向他老人家请安。”  乌娜知道俊伟说谎,可他为什么要骗自己,也许是怕祖父那老混蛋,平日满口仁义道德,其实却是个忤逆不孝的伪君子。  乌娜就没把老太公的事告诉俊伟,平常偷偷送些食物给老太公吃,本来她想杀鸡给老人补补身子,奇怪的是鸡全部不见了,也许是被黄鼠狼叼走了,这样的事以前也发生过,可是从来没有一次丢失过十多只鸡的。  老人总呆在柴房不敢出来,好像怕别人看到被抓回去,打雷下雨的时候,更是吓得浑身打颤,往柴垛里钻,一定是被祖父那个不孝子折磨得怕了。  有一个下雨天,乌娜买菜回家,看见柴房的门开了,平常她离家前总是把门锁上的,生怕俊伟无意中发现老人。  可老人跑到哪里去了呢?  乌娜心里着急,担心俊伟快要回家了,忙四下寻找,听得厨房里传来动静,乌娜一喜,心想大概是老人饿了在找东西吃,于是过去察看。  厨房的木门轻掩着,乌娜心里突然感到有种莫名的压抑,本来大力推门的动作换成轻轻地推,木门咿呀呀轻轻响了声,由于天气阴雨,厨房里光线幽暗,只有从窗棱泄下的黯蓝色的光柱,灶台上正白色腾腾地蒸着个蒸笼,竹编的孔隙里不时顺着白气散发出一种气味,像是在蒸肉。一个人佝偻着身子在灶口添柴,火光把他的身影投到身后的墙壁上,黑色的影子在火光摇动里鬼火一样跳动变换,笼罩了一切景物。似乎觉得火候到了,那人站起身,揭开蒸笼,一团白气冲出来,厨房里充满了奇异的气味。  乌娜松了口气,微笑说:“老太公,想吃什么叫我做就行了,别伤着您的身子骨。”  老太公霍然拧转身子,神色显得说不出的诡异,他手里还抓着样东西,漫着蒸腾的热气,像是只猪蹄膀,乌娜走近一看,那蒸笼里赫然蒸着一个全身粉红的婴儿,由于蒸得烂透,一条腿已经被脱骨撕下,肠子内脏从破口处流到白色的垫底屉布上,那婴儿一双眼睛蒙着层灰色虹膜,冷冷地注视着这个还没来得及看清楚的人间。  乌娜呕吐起来,浑身剧烈地颤抖,她神经几乎要崩溃了!
第二十四章 李家的秘密    ?? 身后门咿呀响了下,一线阳光送个人影进来,伸手紧紧揽住瘫软的乌娜,他身体微微颤抖,让乌娜也感受到他内心深处的恐惧,俊伟眼睛直直地盯着正在咀嚼有声地吞噬婴儿的太公,脸色灰白,声音低沉:“这是我们李家最大的秘密。”  ??  ?? 两人坐在油灯下,两双眼睛看着跳动的灯火出神,如豆的灯火快要熄灭,两人却都没有力气来挑亮,任由身体沉浸在阴暗里,房里气氛沉寂得阴森,恶魔般的太公被锁在厨房里,乌娜耳边尚有咀嚼骨骼的余声,她打了个恶心。    ?? “李家最大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 俊伟苍白的脸上牵起丝苦笑:“老太公算来,今年差不多有二百岁多了。”    ?? 乌娜瞪圆了眼睛:“二百多岁?”一般来说人的寿命过了一百就已经到了尽头。    ?? 俊伟眼神直直地望着灯花:“没人能活这么久。”    ?? 乌娜心里升起寒意,有些慌乱地点头:“没人。”    ?? 俊伟眼神有些空洞:“所以他根本已经不是人了,早在很多年前他就死了!”    ?? 乌娜喃喃道:“死了。。。死了。。。”她的纤手渐渐绞紧,手心里全是冷汗。    ?? “一百多年前,太公五十三寿上的时候,突然死了。下葬后三天,他令人惊奇地复活了,只是行为有些怪异,渐渐地家里一些怪事接二连三的发生的了。。。”    ?? 乌娜能想得出那些怪事是什么。    ?? “于是,太祖父就建了别院安置太公,临终前遗命祖父要好好看管太公。”    ?? “祖父为孝敬太公就把太公请回宅里。”    ?? 可太公现在却是在别院里,乌娜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可怕的变故。    ?? “其实我不是李家长孙,在我上头还有个叔伯的兄长。。。”俊伟低下头。    ?? 乌娜询问地看着他。    ?? “当时大伯新娶的二房诞下男婴,举家大喜,接连摆宴3天,李家四世同堂,一派繁荣兴旺的景象,可是就在那个晚上,大伯的儿子被太公吃掉了,祖父方才明白太祖父临终时的遗命,追悔莫及,只得仍旧把太公管押在这个别院里。”俊伟脸色灰白得吓人。    ?? 窗外好象响了一声,有阵风吹倒花盆,然后是开门启户的碰撞声,那风翻过墙头走了。    ?? 乌娜一头扑到俊伟怀里,两人紧紧拥抱着,感到彼此都簌簌发抖。     寒窗外的树枝上坠落了最后一片叶子。     第二天,一大早,李管家就笑眯眯地来道喜,说祖父气消了,同意他们搬回去住,乌娜注意到李管家还带了几个身强力壮的汉子,腰上缠着红巾,李管家见乌娜留意到,就笑着说是讨吉利,乌娜收拾了衣物和俊伟登上接送的马车,马车蓝白花布帘子放下的时候,她瞥见李管家神色紧张地吩咐那些汉子什么。  ??  ??听说前些日子祖父突如其来地生了场大病,俊伟闻讯去探望了几次都没让进大门。回到李府请安的时候,祖父隐在块帘子背后,据说是因为久病刚愈见不得风寒。    ??多时不见,乌娜觉得大病初愈的祖父声音明显地衰老了许多,性格也象变了个人,和蔼可亲起来,嘘寒问暖的,让乌娜受宠若惊,乌娜想一定是祖父想孙子了,毕竟俊伟是他最疼爱的孙子。这里的居住条件比破旧的别院好很多,人丁兴旺,可妯娌姑婆叔婶弟妹表面上看相处融洽,其实明争暗斗,谁都知道老爷子已经到了风烛残年的景况,到时节家产的分配成了勾心斗角的焦点,乌娜对这些事情没兴趣,平常无事就在府里到处走走,只是有两处地方不能去,一个是祖父的房间,一处是个厢房,也不知道谁住在那里,只看到平常有下人送冷饭进出,不时还有摔破碗碟的声音,乌娜向旁人问及时,有人眼里就有了躲闪的神色,最多说一句,里面住着个疯子。  ??  ??在李府的日子过得到优裕平静,乌娜迅速适应了这样的环境,渐渐淡忘了别院里发生的事,更何况,她发现自己有身孕了,知道这个消息后俊伟欣喜若狂地抱着她甩了两圈,然后马上停下来责备自己冒失,又贴到肚皮上急切地想听胎儿踢腿伸拳的声音,这情景让乌娜感到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就是自己了。    ??消息一传出来,李府上下都笼罩着一团喜气,只有一个人例外。这个人就是俊伟的父亲健亭,乌娜觉得自己的公公健亭有点奇怪,有时候见到她的时候,眼睛里流露出奇怪的神色。难道公公有什么心事吗?乌娜又不方便问,封建礼教严防的情况下,媳妇和公公的接触很容易招人闲话,在这个看似平静其实隐藏着暗流的大家庭里更是如此。     隔年夏末渐凉的时节,乌娜顺利地诞下个男婴,望着怀抱里哭啼的小生命,乌娜心里充满了爱意,母性的温柔自然释放出来,小宝宝长得真可爱,白白胖胖的,眼睛长得象俊伟,而嘴唇饱满如乌娜,乌娜怎么看也看不够。      李府上下当然是喜气洋洋,大摆宴席,好好热闹了一番。      不觉又过了两个月。     这天,她抱着孩子路过回廊,打算去后园里晒太阳。突然黑影一闪,乌娜手里一空,孩子居然被那人夺走了!乌娜大惊失色,伸手要夺回孩子,那妇人凶厉道:“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摔死他!”     乌娜心里一颤,“别!别!你要什么,好说,别伤着孩子。”     有下人闻声赶来,高喊:“不好了,大太太跑出来了。”     妇人嘿嘿笑:“你们快滚开,我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你们别想再关我。”声音刺耳尖锐,小宝哇地一声吓哭了。     那个满头花白头发妇人闻声一震,缓缓低头,逐渐抱紧小宝,嘴里咿呀有声,象是在哼催眠曲,眉目间居然流露出慈祥。小宝想是哭累了,在有节奏的曲调里沉沉地睡去。     良久,那妇人抬头看满脸惶急的乌娜:“你的孩子?”     乌娜几乎要哭了:“请你别伤害孩子,你要什么条件尽管说,我一定满足你。”     那妇人眼睛定定地望着乌娜,流下两行泪:“苦命的孩子。”  有些依依不舍地把小宝交还给她,早就守侯在旁的下人一拥而上,绑住她的手脚,将她抬走,她也没挣扎,只是看着乌娜,眼神里流露出怜悯的神色。     “她是个疯子,当年要不是怀了大爷的种,也不会把她从窑子里赎出来。”闻讯赶来瞧热闹的三婶斜依廊柱磕着瓜子,薄嘴唇麻利地吐着皮。      乌娜望着女人消失的方向,心里有些怅然,这个女人的命运多凄凉。心下突然冒出个令自己都觉得荒唐的念头,她想自己以后会不会也变成这样,接着摇头,笑自己多心。  李家的秘密(中)     刚回屋,俊伟就迎了上来。   俊伟急道:“你上哪里去了,孩子呢?”   乌娜怜爱地摇着小宝:“你家小少爷在睡觉觉呢。”   “给我,我带他去见爷爷。”俊伟伸手来接。   乌娜怔了怔:“老爷子不是不舒服嘛,小宝出世、满月都没出来过。”   俊伟眉目间有些不耐烦:“现在不是好转了嘛。”从乌娜怀里接过小宝。   乌娜对着镜子理理鬓发,“那我也一起去吧,给他老人家请个安。”   “不用了,下次再说吧。”俊伟风风火火地出门去了。   乌娜望着俊伟的背影,心里莫名地有种奇怪的不安。至于为什么有这样的感觉,她也不清楚。      一会儿,三婶叫乌娜过去她屋里帮看新买的布料,然后又要请乌娜参谋做什么款式好,乌娜耐着性子陪她折腾了好半天。   “怎么,想回屋了?”三婶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   “不知道俊伟回来了没有。”   三婶拿着布料在身上比着,“别嫌三婶多嘴,男人要盯紧点,现在外面很多浪女人,都不要脸得很,男人又都是些贱骨头。。。”   见乌娜脸色有些不悦,马上笑道:“你看,你看,三婶嘴巴就是快,你别打心里去,你还是快回屋去吧。”   乌娜低头:“三婶是为我好,我明白,那我先回屋了。”   刚进屋就见到俊伟蔫在椅子上,不言不语。      乌娜问:“怎么啦?没精打采的。”   俊伟抬眼看了一下,没出声。   乌娜发觉事情有些不对,惶急地问:“小宝呢?”   俊伟勾着头,双手插进头发里,满脸痛苦恼悔之色,重重叹口气:“孩子丢了。”   仿佛一道雷自空中劈下,乌娜眼前一黑,身子摇摇就倒,俊伟忙扶住她。   “见过祖父以后,我带小宝上街看热闹,没想到遇到个久未见面的朋友,喝多了几杯,醒来孩子就没有了。”俊伟痛哭流涕,跪倒在乌娜脚下,猛烈地捶打自己的胸口。“我对不起你,娜,你打我吧!”   乌娜的心好象碎了,连开裂的声音她都听得见,两行泪怔怔地淌了下来。   从这天起,乌娜就好象掉了魂,整天抚看着小宝的衣物玩具痴痴地念着小宝的名字,她用小宝的衣物为媒子,施放了几种寻人蛊居然都没有找到小宝的半点音讯,这结果更让乌娜心如刀割,寻人蛊只有在两种情况下找不到人,一种是要寻找的人已经离开此地五百里以外,另一种结果她更是想都不敢想,那就是死亡。     好好的孩子怎么说丢就丢了?乌娜茶心里一直想着这个问题,而且丢失得那么的蹊跷,就好象是事先计划好一样,乌娜想到这里心里一震,连忙否定了这个推论,俊伟不可能欺骗自己的,他也是孩子的父亲啊。   这些天来,俊伟生怕乌娜看见他有气,就搬到一处闲置的厢房去住,乌娜知道俊伟的心情也不好受,想起这些天来一直冷落了俊伟,乌娜抹干了眼泪,强颜欢笑地端了碗莲子粥去看看他。   厢房在后园僻静的角落,今夜的圆月分外皎好,树影婆娑,夜风微微吹着。   乌娜穿过圆门,到了厢房的窗下,芭蕉树的影子笼罩着透着黄光的棱窗。   厢房里有人在对话。   “爹,事已至此我觉得很对不起乌娜。”   原来公公建亭也在,乌娜停住脚步。   “孩子,这是命哪。”建亭口气斩钉截铁。
李家的秘密(下)  俊伟重重地出了口闷气:“爹,难道我们没有选择吗?”  建亭沉沉地叹道:“这是李家的宿命和最大的秘密。”  “我知道,太公。。。”  “不,你不知道!”  “那我们李家最大的秘密是什么?”   “你也许还不知道太公死的时候还根本没有子女。”  俊伟一怔,“那我们李家是他的后代吗?”转而吃惊道:“难道说爷爷是太公收养的。。。”  “事实上我们都是他复活以后生下的后代,我们身上淌着阴间的血液!”建亭声音说不出的阴森。   乌娜咬紧了嘴唇。   厢房里传来东西茶盏摔碎的声音,想是俊伟也吃了一惊。   “照道理来说,我们家族可以永远不死,不受轮回之苦,可是,你的曾祖父断气以后,虽然又残存了3个月,却还是受尽痛苦的过逝了,当时我还小,眼见他发狂般地把身上的肉一片片地撕下,你可以想象那种痛苦。”  俊伟颤声道:“难道我们一脉血统的人都要经历这样可怖的痛苦?”  “你别忘了,太公就没有。”  俊伟松口气道:“不错,太公却还活得好好的。”  “所以老爷子这些年来一直在研究太公不死的秘密,寻找此中的缘由,从生活习惯到饮食起居一一比较,最后他发现一个天大的秘密。”  “什么秘密?”  “太公吃了婴儿,而曾祖父却没有。”  俊伟突然想起了什么:“难。。。难道,爷爷他。。。”  “不错,早半年前老爷子就生大病死了。”  乌娜听得心中一震,她才明白为何爷爷会变了那么多,而又密不见人。  “于是,我赶忙照他的吩咐买来一个七个月大的婴儿。”  俊伟当然知道要婴儿来做什么用。  “可惜,最近几个月来却发现身体开始腐烂,老爷子才发现自己犯了个大错误。”  “什么错误?”  “太公吃的是自家的婴儿,而老爷子却不是。。。”  乌娜心里隐隐感觉到什么。  俊伟嘶声道:“别说了!爹!”  “如果你还认我这个爹的话,你就别跟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包括乌娜,这不但关系到老爷子一个人,也关系到我们整个家族的生死存亡。”  “我。。。我。。。”  “难道你不想长生不死吗?况且这是我们家族的宿命,孩子,别忘记,我们虽然不是鬼却也不是人。”  长生不死是自秦始皇以来,很多人皆有过的梦想,而且谁也不会容忍有异类活在这世上。  俊伟沉默了。  话音一顿,听得建亭道:“这是老爷子补偿给你的五千大洋,知道你最近生意赔了本,另外小桃红那里也需要钱来打点,以后要检点一下,要是被乌娜知道了,小心你的小命,苗疆人的手段毒辣可是众所周知的。”  “爹,我是一次酒后失态,那女人又死缠不放。”  “我不想听你解释,你自己小心点吧。”  “只可惜小宝死得太惨了。”俊伟痛心道。  乌娜两眼一黑,扶着墙没让自己摔倒,手中的碗却摔落地上,乓啷响了一声,在这寂静的夜晚分外刺耳。  窗里传来断喝:“谁?什么人在外面!”  乌娜冷冷地推开门,屋里两人都惊呆了。  乌娜看见桌上包着一个襁包,正是当日抱小宝所用。  俊伟正想抢过,乌娜已经抱在怀里,却轻飘飘的,乌娜定睛一看,里面哪里有什么孩子,只有一副婴儿的骸骨!  乌娜双手颤抖地捧着那小小的骸骨,睁着泪眼仔细地看着,上面有清晰的牙痕,臂骨、腿骨被折断,吸食其中的骨髓,乌娜嘴唇已经咬出血来。  肩膀上搭上只手臂,俊伟柔声道:“娜,别想那么多了,这是命。”  乌娜缓缓摇头,“不,这不是命。”  回身盯着俊伟,俊伟被她锐利的眼神逼得退了一步,转首望着角落:“娜,我知道你很难过,我也。。。”  乌娜痛苦地打断他:“不!你没有!”  俊伟惊讶道:“我为什么没有?”  乌娜激动道:“其实李家真正的秘密你还未告诉我。”泪水浸满的眼睛里流露出绝望和悲哀。  俊伟怔仲道:“什么秘密?”  “我全都听到了!”  乌娜转身向外走去:“我要你们李家断子绝孙,绝门绝户!”声音冷得象冰,又潜藏着无比的怨毒,让人听了不寒而栗。  俊伟浑身打了个颤,失声道:“娜!”  
蛊婴魔母咒    李府,客厅内。  俊伟搓着手走来走去,担忧道:“爹,您不明白苗疆人的脾性,更不了解乌娜的脾气,她要是认定了一件事就不再回头,苗疆的害人手段何等高明,我担心。。。”  祖父红光满面,嘿嘿地摸着新生出来的胡子,“别担心,乌娜毕竟只是个年轻的女子,道行能有多高,况且我早防到这着棋了。”他似乎年轻了许多,头发也似乎转为黑色了。  这时,李管家进来禀告:“老爷,鲁天师到了。”  祖父眼眉一转:“我不方便见他,建亭,你接待鲁天师。”  建亭点头:“爹,您就去歇息吧。”  李管家引了鲁天师进来,鲁天师皱着眉头四下观望:“果然好重的妖气,我平生见过无数的厉鬼妖魔,象这般厉害的,却也是头次见到。”眼睛盯着祖父藏身的所在看了看。  建亭忙道:“还请天师替天行道,救救我家人性命。”  鲁天师掐指一算:“这个妖女来自苗疆,心狠手辣,在西边的山上结了诅咒之阵,从她布下的诅咒来看,真是凶不可言,定是要你全家鸡犬不留。”  “那天师一定要帮帮我们。”  鲁天师道:“放心,我不会坐视不理的。”神色突然一变,手指上流出血来,指甲已经掐进肉里。  鲁天师提起桃木剑,“快走,恐怕来不及了。”神色间居然有点惊慌。  数人一行赶到西山,远远地就看到树木无风自动,好象有人齐齐地摇撼着树身,涛声大作。  山岭上,阴风凛冽,一个女子的身影静静地坐在一堆黄土边,坟前插着七支香。  鲁天师跺脚道:“还是来晚了。”  健亭问道:“究竟是什么回事?”  鲁天师望着半空中的黑云翻滚,脸上多出一丝惧色:“我也是听师傅说过,这是传闻中最险毒诡异的诅咒,蛊婴魔母咒!”  在场的人心里都是不由得一颤,虽然不明了这个诅咒,但光听名字就可以想象出这个诅咒的可怕。  “传说这个诅咒要自己亲生未满一岁孩子的尸骨做引子,然后在坟上流尽自身的鲜血,七支香就是代表七天之后,所诅咒的对象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这个诅咒是如此的恶毒和残忍,除非是血海深仇、不可化解的怨恨,否则是无人会使用的,恕贫道爱莫能助。”    建亭急道:“天师,难道没有挽救的余地吗?”  鲁天师摇头:“贫道无能为力。”  摇头叹息着大步离去。  俊伟又惊又怕,冲到坟前把香踢乱,激动道:“娜!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乌娜全身赫然插了七把刀,正不停地流血,她眼神冷冷地望着来人。  健亭向俊伟使了个眼色,俊伟会意。  柔声道:“娜,我们都是一家人,你这样做又是何苦呢,你要知道我多么爱你,我不能没有你,我们可以重新开始,永远不分离。”  “至于孩子。。。”俊伟热切道:“我们还年轻,还可以生啊!生多少个都可以。”  乌娜静静地流泪,眼神里那种情感让人凄然心碎,乌娜吐出最后一口气:“你。。。你还有心吗。。。”  俊伟胸口好象中了一柄大锤,闷闷地痛了下。。。  
我已经完全沉迷到书中所描述的情景里,那些人物的一呼一吸,一颦一笑似乎都如同发生在身恻,越看心里越有个问题,这本书是谁写的?假若蛊婴魔母咒真如此厉害,李家满门应该无幸,既是全部死去,这本族谱里的后记又是谁人的手笔,又如何知道如此多的内情?而事实上李家也正是从这个事件以后断代了。
看书的时候,老板不断在我旁边催促着问我买不买,不买就别妨碍他做生意。真是小气透顶,在这样的情形下,我无法再看,只好合上书,也许是太想拥有这本书了,急于拥有的热切神情加上刚才看书的入神情况被老板看在眼里,老板趁机把价钱抬高了几倍,气得我牙痒痒,真恨不得找个马桶把他塞进去,但这本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奇书,可惜我身上带的钱不够,于是我再三叮嘱他给我留着,我马上赶回学校拿钱。
等我气喘吁吁地拿到钱来,老板却表示歉意地说,已经被个中年男子出十倍的高价买走了,为此我差点和唯利是图的老板打起来。由于这本书里叙述的故事太过诡异可怖,所以我印象深刻,至今记忆犹新,料不到今天居然会遇到类似的情形。
“去看看。”
慕容爽问:“看什么?”
“沙坑里的七支香。”我一字一句道。
张金花已经不知去向,空旷冷漠的场地里经过着阴恻恻的风,香已经熄灭了,红木棍下掉了堆白灰,不一会就全消逝在风里,而那个小坟丘却依然如故。
我的手缓缓伸向小沙丘,空气中仿佛多了层看不见的隔膜,让我的手沉重得难于移动,风吹过,沙丘顶部滚落几粒小沙子,我鼓起勇气,把手插进沙丘里用力一挖,露出个纸盒的顶部,是个装鞋的纸盒,上部有漂亮的装饰图案。
虽然这个盒子不重,却好似万钧般压在心头,我紧张得难于喘气,胸膛大起大伏着。我闭上眼睛,定定神,猛地发力把整个盒子起了出来,从手感上,我敢肯定盒子里装着什么东西,约有6、7斤左右;而这个盒子的大小,装婴儿正合适。

腥唇 第二十八章 死城(未完)

我的手开始微微发抖,胆气全丧,几乎没有勇气打开这个盒子,只恐盒子里藏着心中所担心的罪恶妖邪的诅咒。  慕容爽不敢再看,双手捂着眼睛,别过脸去,颤声问:“里面有什么?”
“一个娃娃,陶瓷娃娃。”没错,盒子里装着一个卡通造型的陶瓷娃娃,背后还有个旋纽,一拨就发出叮叮当当的如同风铃般的音乐,清脆悦耳的乐声在寂静冷旷的空间起起伏伏地飘扬,没一下都敲在人心上,让人感到森冷。
我和慕容爽看着这陶瓷娃娃怔怔地说不出话,我脑子飞快地旋转,思讨张金花此举的用意,她这样做有什么目的?
“张金花会上哪里去?她到底想干什么?”慕容爽喃喃道。
我沉默了半天才摇头,轻叹道:“我不知道。”这一叹里夹杂着些许的无奈和悲愤。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慕容爽期盼地看着我。
回视她晶亮清澈的眼睛,里面蕴含着少女全部的情感,好似一本书只盼人来读一读,在她心目间我是否是无所畏惧的男子汉?我究竟在害怕什么?我的志向不就是降妖伏魔,保人间安宁平定吗?也许我的实力不如早先自己估计的那么高强,但也未必不堪一击,更何况还未正式交锋,何必弱了自己的气势。
我心中一热,挺挺胸膛,仰首望着灰黯的天空,大声道:“别担心,总是有办法可想的。”浓重乌云的背后就是太阳,只要胸中希望之火不灭,总有阳光穿破云层灿烂四射那天。
只是这危机来得如此迅猛如此的措手不及却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慕容爽缓缓转头看我,呆呆道,“你有没有发现,我们一路上并没有看见一个人。”她的脸更白了。
我心中一震,不错,这一路走来往日熙熙攘攘的校园道上居然没有一个人影,学校里寂静得象座死城!
这景况异常的阴森诡异,阴风刮过黑压压的树梢,耳边也传来幻听,好象千百的幽魂厉鬼在风中凄厉地嘶叫。
我从口袋里摸出带着体温的铜钱,想起卦占卜一下吉凶;预测事情的吉凶成败是远古时代就非常注重的方面,人们遇到为难之事,就用杀动物的方法来推测吉凶,《后汉书·东夷传》记有“杀牛,以蹄占吉凶”。《论衡》有“猪肩羊脯可以得兆”。这都是蒙昧原始的凭借直觉和通灵预测的手段,多取决于占卜人的灵力高低,难于普及运用,所以随着历史长河的浩荡奔流慢慢没落了,代之而起的是龟蓍卜,《白虎通义》中记载:“龟千岁而灵,蓍百年而神,以其长久,故能辩吉凶。”具体就是烧龟甲,看龟甲裂纹的程度来辨别吉凶。到了西汉,《中国通史简编》第二编载有:“董仲舒用阴阳五行推论灾异,预知吉凶。”京房在此基础上完成了纳甲法,其影响波及后世,后人再加改良,终于形成今天的“以钱代蓍”。“极数知来之谓占”《系辞》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不管用什么方法起卦,都应该是用数为依据成卦的。
3枚铜钱离手闪着黄光滴溜溜地在空中旋转,然后坠落地面,惊起尘土,连摇6次,终于成卦:山地剥。剥有剥离之意,肢体难全,再细观此卦,顿觉得一股鬼气森森迎面扑来,卦中官鬼爻发动而旺象,世弱而入墓,螣蛇专主怪异,鬼神惊扰,动而克世,必定凶多吉少。越看越惊,额头汗珠一颗颗渗了出来。
慕容爽看着我脸色变化,也已明白事情的凶险,身上发冷得抱紧肩膀。
迎面吹来一股阴气,我警觉地抬眼望去,前面的小树林弥漫出淡淡黑气,心中一动,难道张金花躲在里面?
那就是曾发生过命案的小树林,枝叶唰唰摇曳,顺风吹来的木叶气息里还夹杂着一些腥气,类似屠宰场里充斥着的那种血腥气味,我瞳孔渐渐放大,有些失神地一步步走了过去,仿佛有种莫名的难以抗拒的力量在召唤我。
慕容爽感到害怕:“一刀,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她的话语带着哭音,抓住我的手臂使劲摇晃。
我呆呆地望着她,脑子里一片空白,猛然听到有人高声大喝:“雕虫小技,岂奈我何!”我头脑霍然清醒过来,环顾四周,已处在小树林的深处,正是那株发生过命案的大树之下。
腥唇 第二十九章 昆仑山弟子
左前方树影婆娑间,一个高瘦的人影伴着几声孤寂的咳嗽自朦胧雾中走来,他的一双眼睛闪闪发光,鹰一样巡视着四周,身子每个动作的轻慢和摆动的幅度都恰到好处,不给敌人以大的空隙偷袭,整个气势浑成一体,动静自如,攻防由心,实已达到上乘境界。  在这所校园里达到这样境界的人绝不超过四个,他无疑就是其中最出色的一个,欧阳去疾,昆仑山的高徒。
关于他的传说有很多,曾经是不少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有人说他三岁的时候就被云游四方经过村子的昆仑山天鼎真人收为关门弟子,可见其天资之高,否则怎会得真人如此的青睐。还有的传说更是玄之又玄,说他修炼出剑气斩蛇妖,杀恶龙,简直是说神话故事,对于这些传说我简直半点也不信。
刚才他似乎和这股邪气交过手,并占上风,若不是他一声叫喝,我想必还在神智迷失中。
欧阳去疾抬头看着头顶黄树叶所遮蔽的苍穹,想是察看一下天色,这时,一团阴风卷地而来,吹得人眉眼难睁,衣袂猎猎做响。地上的风鼓动树叶唰唰地围着他旋转,象旋涡的中心,四周的树叶也被吸引牵缠过来,越聚越多,欧阳去疾全身静止下来,却让人感觉到他衣服下每寸肌肉都蓄势待发。
欧阳去疾要和这股邪气对决!
我的手臂倏地一紧,我回头一看慕容爽正抱着我的手臂睁大纯净的眼睛看着这惊心动魄的一幕。
叶子渐渐卷高,还在不断推积,蓄势要把人吞没,这些叶子都夹带着肉眼难于察觉的黑气,是种乌黑腐臭之气,或者可以说是尸气!
欧阳去疾闭着的眼睛陡然睁开,精光四射,双手插入卷起逾人高的树叶旋转而成的圈子,双肩一沉,舌绽春雷“破。”两手用力一分,蓬然巨响中漫天树叶纷飞,一个黑影子从纷扬洒落的树叶里一闪而没。
我扬手叫了声:“欧阳同学。”
欧阳去疾专心于某样发现,蹲下身子,用手指在地上一挑,然后放在鼻端闻了闻,脸上现出一丝迷惑之色。
我再叫了一声,他才抬头,淡淡道:“你好。”面上和平常一样,是种波澜不惊的表情,就象完全没有经历过刚才的事件一样,也许任何惊心动魄的凶险在他看来都轻描淡写得如同是饭后的散步一样平常。
他一步步走过来。
我往四周看看,惨黯的阴气虽然淡了些,却依然笼罩着旷地林木,只好说道:“这里情形好象不大对头。”我当然知道自己说的是废话,我用的是种商量的口吻,是想得到欧阳去疾对这异常状况的看法和他打算要进行的步骤,他这人好象对一切事都漠不关心,又或者是孤傲冷峻,给人一种很难沟通的感觉,不用搭讪的方法很难和他交流。
欧阳去疾一声不吭猛地一掌闪电般地向我拍到,我眼睁睁看着手掌拍到,几乎能感觉手掌上附带着的体温,居然避无可避!一掌端正地印在我脸颊旁的树身上,蓬地响了一声,我又惊又怒,想不到欧阳去疾如此挟技自重、目中无人,做出这样没有礼貌的事。
我正要质问他无礼的举动,心中突然一动,动容道:“原来是这样!”
欧阳去疾点点头。
慕容爽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啦?什么这样那样?”
我缓缓转过身,对着粗糙的树皮说了声:“原来这株树是空的。”刚才欧阳去疾的用意就是想试探树的虚实,那一掌打在树上的声音空洞沉闷,说明树内已经腐朽空枯。
“树里有什么?”
“警员小马受惊坠地的秘密。”
我疑问道:“会是个什么样的秘密?”
欧阳去疾摆摆手示意我和慕容爽让在一旁,我理会地拉着慕容爽闪开一边,他从身上摸出几张符来,沿着树身贴了一周,嘴里念念有词,不一会树身里传出哧哧的声音,还有低低的闷吼,忽然树干上突出两只手来!十指箕张,疯狂挥舞,指甲长而锋利,在空气中闪着寒光。
欧阳去疾双掌齐齐拍到树身上,啪啦啦裂开一大块,露出里面的情形来。
虽然树洞里阴暗,但是还可以分辨出是那个身材比较单瘦的人,我上前凝目一看,等我看清,惊得倒退两步。
腥唇 第三十章 南海派传人(未完)(更新时间:2004-1-27 20:38:00  本章字数:353)

这人赫然就是老材!  他全身已经腐烂见骨,还在不断地哧哧做响地溶化,脸上的肉掉了一半,左边的眼球整个掉了出来,只有根细筋吊着,嘴唇也消蚀了露出森森的利齿,张合间乌黑的舌头扭曲翻滚,胸膛上的肋骨根根显露,有的筋肉还未消溶就颤巍巍地挂在上面,肚腹破了洞,花花绿绿的内脏隐约看得清蠕动,再仔细一看,原来是大堆的蛆虫在内脏里衍生繁殖,我再也抑制不住,软下身子呕吐起来。
慕容爽好奇地要上来看,我忙一把拉住她,有气无力道:“别看。”
欧阳去疾叹息地摇摇头,“去吧。”伸手往老材眉心一点,贴了张黄符,我对符录也有涉猎,认得是安抚凶灵的符录“镇魂”。老材浑身一震,发出声短促尖锐的嚎叫,然后头重重往胸前一垂,腐烂的颈子再也承受不住这样的力道,啪嗒一声断开,直接可以见到颈锥骨。
“你刚才说当时警员小马在树上看见的很可能就是老材?”
“不错,他万万想不到拨开树叶以后看见一个死去的人,所以才吓得掉下树去。”
“那树干上带着红泥的脚印怎么解释?我注意过老材鞋底根本没有红泥。”出事那晚我见老材时留意到他脚边扔了很多烟头,目光顺带着掠过他的鞋子,所以有印象。
欧阳去疾目光投向后山的方向,“那也许是另外一个秘密。”冷漠眼神里有些担忧之色,也不知道他在害怕什么。
“另外一个秘密?!”我吃惊道。这所校园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突发了如此多怪异妖邪的事件。
在场三人沉默了半天,我才启动没有血色的嘴唇道:“你也许不知道,还有一个叫张金花的女生也死了。”
欧阳去疾目光闪动:“你的意思是说。。。”
“不错,和老材一样,虽然已经死了却还能如常人一样行动。”我咬着牙。
眼前觉得有光闪过,抬头一看,树顶漏下阳光,在地上盛开了无数的光斑,抬腕一看手表,现在时间恰值正午,正是阳光灿烂之时,刚才的阴霾一扫而空。
有个人影闪进林来,撞见我们三人,一怔之下,冷哼不止:“原来你找了帮手了。”正是和我有赌约的董宽。
我苦笑:“这位欧阳同学是昆仑派的高徒,我哪里请得动他的大驾,不过是机缘巧合恰逢其会。”
昆仑派在世间享有盛名,董宽闻言一怔,他也曾听说过学校里有昆仑派的弟子却一直半信半疑,没想到是真的,这时得见便抱拳道:“幸会幸会,在下福建南海派弟子,董宽。”说到南海派时,故意加重了语气。
欧阳去疾仿佛没听见,转身走了。
在我印象里董宽能先向对方施礼还是头次见,想必也是慑于昆仑派的名头,但却偏偏碰上脾气孤傲冷僻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欧阳去疾,董宽本以为欧阳去疾会按照规矩客套两句,夸赞一下南海派的名声,没想到他却这样目中无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慕容爽忍不住扑哧笑了声,我知道要坏事。
董宽面上挂不住了,怒目圆睁,握紧了拳头,冲着欧阳去疾的背影吼道:“在下南海派弟子董宽!”胸膛起伏,似乎要气得爆炸了。欧阳去疾这种目中无人的骄傲姿态对于重面子过生命的董宽来说,是一种极大侮辱,更何况董宽报了自己的师承门派,按照规矩对方也应该有礼貌地回礼,这已经不单是个人的脸面,更关系到师门的名誉。
欧阳去疾却依旧平静地走着,头也不回。
我忙劝道:“董同学,别那么大的火气。”也暗暗对欧阳去疾的态度不满。
董宽大吼一声,震得树叶簌簌而落,“看拳!”他这愤怒一拳终究还是克制不住的打出来了。
欧阳去疾依旧没有转身,随随便便反手一指,一根指头正顶在那硕大的拳头上,董宽脸色涨得酱紫,却再也递不出一寸拳头,我心里一叹,欧阳去疾的这一指使得实在妙到颠峰,并不是说董宽和他的真正实力相距太远,而是他寻找时机窥出破绽的能力超出董宽太多。南海派起源福建,该派创始人是一位张姓渔夫,也是一位不世出的奇人,天资聪颖,由于经常在海边捕鱼,在礁石上观看浪头高低扑腾而感受到撼人的力量,天长日久居然被他领悟出一套拳法“沧海拳”,这路拳法大开大合,气势奔腾,正是从海浪中演化而来,但其最大的缺憾是发劲和拳势之间会有微小的间隙,欧阳去疾目光如电,瞬间就看穿董宽拳路中的破绽,乘他拳劲未发,抢先封住他的拳头。     “失陪。”欧阳去疾总算说了两个字,想必他也对董宽有这样扎实雄浑的拳道而暗暗惊讶。     董宽呆呆地望着欧阳去疾远去的背影,悲愤地在地上打了一拳,灰土四溅,看来心情很失落。     我正要劝慰开解他,听身后有人笑道:“呵呵,胜败乃兵家常事,董同学不必介怀于心。要知道欧阳在地下拳市身经百战,至今没有输过一场,每一场所需的时间都不超过55秒,临战经验何等丰富,我们这些人难以望其项背。”我扭头一看,是柳寻欢。正有风度地微笑着,这人神出鬼没也不知什么时候到场,他身边还挽着一位女孩,居然是彭小红。我心里嘀咕起来,彭小红跟着他干什么?     听了这番话,董宽心情似乎好了些,下台阶地道:“走着瞧,我一定要证明到底是昆仑还是南海厉害,我要世上每个人都知道,我董宽并不是好欺负的。”他虽然死要面子,但脾气直爽,性格刚烈,却是我很欣赏的,这样的人有时候会让人觉得很可爱。     “在下董宽,福建南海派弟子。”董宽觉得柳寻欢替自己解了尴尬,心存感激。     柳寻欢笑道:“久仰久仰,南海派威名远播,那一路沧海拳更是变换多端,着实了得,失敬失敬。”     董宽刚遭新败,听到这样的恭维话,心里实在受用,但脸上也微微一红,不过他本就脸色赤红,再添些色彩也是看不出来。     “哪里哪里,这位同学是。。。?”     “小弟柳寻欢,在学生会任职,最需要董同学这样的英雄好汉扶持。”     慕容爽又轻笑了一声,董宽怒目而视,我忙用肘撞了慕容爽一下,叫她别多事,慕容爽吐吐舌头。     董宽道:“以后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尽管说,告辞。”他说话做派总有些江湖气,迈腿就走。照他的脾气,一定急着想去地下拳市磨练,缩短和欧阳去疾在实战经验上的差距。     我望着他宽阔高大的背影,突然喊了声:“别忘记失心女之约。”     董宽已经消失在缤纷落下的黄叶雨中,远远传来哈哈大笑:“你等着叫我师傅吧。”     柳寻欢本来还想笼络一下董宽,没想到董宽就走了,微微有些失意。     旋即又微笑道:“来,我介绍一下。”手一摆做出介绍的姿势,“这位是我的女朋友,彭小红。”     我一怔:“女朋友?”我目光停留在彭小红身上,穿着件紧身的黑毛衣,苍白的脸上两只晶黑深邃的眸子,隐藏着少女秘密的感情。     我心里突然有些不舒服的感觉,难不成我在吃醋?不,不可能,彭小红只是我的好朋友,好妹妹,老彭临时死要我照顾她,我总是要尽自己的一份责任的,而柳寻欢城府深沉,喜怒不形于色,这样的人太可怕,我是担心小红的命运。     柳寻欢眼眉一转,笑着说:“你们认识吗?”      彭小红冷漠地伸手:“第一次见,幸会幸会。”     我心中一痛,她仍旧误解我是杀父的疑凶,她当日那冰冷绝望的眼光和仇恨的誓言还回响在我耳边。     我勉强笑,僵硬地伸手,接触她冰冷的纤手,她触电般地缩回,象是怕弄脏自己的手掌。     慕容爽笑着说:“好漂亮的妹妹,叫什么名字。”     彭小红瞄了我和她一眼,道:“我叫彭小红。”     “我复姓慕容,单名一个爽。”     “哦,原来是慕容姐姐,想必是这位宁同学的女朋友吧。”彭小红淡淡道。     慕容爽大眼睛一眨,拍手道:“哈,这样都被你看出来了,眼光不错哦。”故意亲热地用手勾住我的手臂。我推也不是放也不是,只好装得若无其事。     彭小红别过脸,扶着额头:“师兄,我有点不舒服,想去休息下。”     柳寻欢居然是她的师兄?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不要紧吗?我带你去医务室看医生吧。”柳寻欢柔声道。     “不用,休息一会就好了,老毛病。”     “好,你去吧,等会我处理完事再来看你。”柳寻欢温柔道,眼光饶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他大概在疑心我和小红之间的关系。     他却不知道我和彭小红之间早已经横了条难以逾越的鸿沟。

慕容爽扶着腰精疲力竭地道:“那我也走了,在这里老觉得鬼气森森的。”往四周望了一眼,见树洞边还耷拉着一只手,不禁有些后怕,“还是赶快回去洗个热水澡,然后美美睡一觉,希望醒来可以忘记所有的事,我可要吓死了。”一边拍着胸口压惊。     我没好气地说:“好,有事再找你。”     “没事也要找我,听见没有,臭家伙。”慕容爽回头嫣然一笑。     柳寻欢微笑:“宁同学的艳福不浅啊。”     我听出他话里有话,另有所指,就笑答:“没有的事,我长这么大一直没交过女朋友。”以解除他心中的疑窦。     柳寻欢笑得有几分畅快:“这位慕容同学不错,和你很般配。”     “说笑了,还是先处理问题吧。”     柳寻欢踏着地上悉嗦作响的叶子走到树洞前,望着老材的可怖尸体不禁皱眉道:“好可怕的死法。”     “其实他早就死了,再怎么样也不会有痛苦,反而是种解脱。”话音一顿,“我怀疑是有人施下了役鬼之术。”     “役鬼之术?”柳寻欢脸色微微一变。     “恩。”     “你的意思是说背后有人主使?”柳寻欢道。     我道:“我也是推断而已。”     “役鬼之术是一种相当辛秘的邪术,据说只有湖南的排教、湘西的赶尸承其真传,如果老材真的是被这种邪术所操控,那背后之人又会是谁?这样做又有什么目的?”     “我也只是猜测,还没有得到证实,但其中的疑点很多,你想想看,老材先死于失心女之手,然后车祸中尸体离奇失踪,总让人觉得蹊跷。”     柳寻欢摆手道:“好了好了,别自寻烦恼了,看你也被折腾得够戗,快去休息会吧,剩下的事我来处理。”     接下来的事一定会和警方打交道,需要录口供什么的,而照实录下的口供多半又没人信,实在是相当之麻烦,麻烦能少则少。我点头:“好吧,那辛苦你了。”我确实感到精神上有点压抑,老材、老彭的死都透着诡秘,张金花又藏到什么地方去了?我心里隐隐要想起了什么重要的关键性的东西,却又偏偏一直抓不住。     另外,彭小红对我的误会似乎越来越深,找机会和她好好谈一谈才行,想到这里头又有点痛,她几乎都听不进我的解释,事实上我也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嘴里发苦。     林外,阳光普照大地,一片枯黄草地上死气沉沉伏低的草,萧瑟秋风又卷走几张黄树叶,我身上感到丝寒意,紧紧衣杉。     ============================================================================================================     学校旁边有间四川老板开的麻辣火锅店,消费适中,加上天气渐凉,最近生意一直很红火,我在靠墙的桌上订了两个位,我约了彭小红,想和她好好谈谈我和她之间产生的误会。     约好的时间是下午六点,店里刚抹过腻子的墙上石英钟嗒嗒响着,现在已经六点十五,她还没到,店里人声嚣杂,猜拳喊码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她会不会赴约?     无聊地把玩着杯子,出神地看着玻璃杯子里晃动的白开水,象一杯纯净的眼泪,杯壁上突然出现个人影,是彭小红,她终还是来了。     彭小红面若寒霜,嘎地拉开椅子坐下,跟我保持一定的距离。     我举手向服务员招呼:“可以上菜了。”     彭小红冷嗤,“你以为我是来吃你的臭饭的?”     我有些尴尬,“小红,我想我们之间有些小误会。。。”     彭小红冷道:“《铁板神数》看完了吗?”     “铁板神数?”我疑问道。     “你不会说你没听说过吧?”彭小红冷笑道。     我当然听说过,并且有一定的了解,《铁板神数》是一本传世奇书,是推命术的最高形式,可断配偶姓氏,可断你出生时父母之年龄,可断子女之属象,可断职业,可断何日进财、何日升官、何日遭灾,可断你何年何月何日何时死,也可断你阳台上几盆花草,哪盆盛开哪盆凋谢,事无巨细无所不能断,甚至可以断前生后世。所谓之铁板就是“铁板之钉钉”意即命数难逃。其中的“三世演禽”更可推算身前身后共三世的命运!所以凡对命理有兴趣之人,莫不对《铁板神数》如醉如痴,心驰神往。其令人痴迷之处,不仅是其博大精深,更有一种神秘性使研习它的人懵懂难明不得要领,倍感神奇。     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提起这个。     彭小红冷笑道:“铁板神数这本书流传很广,可是你知道其中的要诀吗?如果不会要诀,铁板神数就是一本深奥难懂枯燥无味的死书。”     多少年来,世面流行之《铁板神数》都为注文版,即每一句命理条文的都有批解,这些条文名目繁多,就给后世留下个疑问,怎样才能算出一个人应属于哪些条文,历来都是个难题,因此光凭书并不能使用神数,这一点命理界尽人皆知。研究命理的人常想,如果能懂得其书中神秘数字,是如何推导出来的,自己就能把他人一生巨细之事,遍览无余。神异之处,谁人不为之神往?打开这个秘密的钥匙就是铁板要诀。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你为什么这样说,我并不想知道什么要诀。”     彭小红一拍桌子,激动道:“你撒谎!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你为什么要杀死我爸爸!”她眼圈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打圈。      “这话怎么说?”我震惊道。     “出事那天,我发现爸爸平日带在身上视若珍宝的那本《铁板神数》不见了,这本书朝夕相伴他几十年了,绝对不会放到别的地方,而他身边只有你,只有你才有机会下手!”     当时的情形诡异莫名,委实是百口莫辩,我叹了一声:“可你为什么当时不说出来?”     彭小红怨毒地看着我,恨不得生食我的血肉才甘心,冷声道:“因为我害怕你会杀我灭口,如果我当时不装傻,说不定早就死了,你现在是不是已经后悔当时没有杀掉我?”     我听了此话,知道这个误会难以调解了,咬咬牙,“小红,你觉得我是那样的人吗?”我抱着最后的希望,诚挚地看着她的眼睛。     她目光闪动,细细地盯着我打量,朦胧泪光里闪过一丝往日的情意,但瞬间被刻骨的仇恨所更替:“是啊,我万万没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你隐藏得好深好深,我好后悔没早看穿你。”    她对我的误解实在太深了。     “那你今天怎么又敢来?不怕我对你不利吗?”     “我今天之所以敢来,是因为当今世上知道铁板神数要诀的人已经不多,绝不超过五个,我无疑就是其中一个,人海茫茫何其难找,没有要诀,铁板神数只是本破书,所以我料定你不敢杀我。”彭小红道。     她伸出纤手:“现在总可以把书还给我了吧。”     “我真的没拿,老彭也不是我害的。”     “别假惺惺了,我不吃你这套。”她眼圈又红了,“这是我爸爸生前最爱的东西,你就还给我吧,如果你还有点点人性的话。”     我胸口堵得发慌,语无伦次道:“小红。。。我。。。”     “不还拉倒!”     我问出心里久有的一个问题:“柳寻欢怎么会是你师兄?”     “他是我爸爸的徒弟,你想不到吧,你是不是也想杀他灭口啊?”
我忍着气道:“你最好小心点,他城府很深,你可别吃亏了。”老彭临死前曾拜托我照顾小红,我必须尽自己的责任。     她鄙夷道:“你是不是想说只有你最好,只有你才是好人,别人都是别有居心十恶不赦的坏蛋?”     我慌急地辩解道:“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彭小红冷冷斜了我一眼:“不管是不是都没关系了,因为你说的话我一句也不相信!”拉开椅子离去。     我望着尚在晃动的茶色玻璃门,心中一阵悲凉,委屈得要落泪,我平生最不能忍受别人冤枉我,一定要把背后的黑手揪出来,把这个不白之冤洗刷干净!我喝醉了。     胃里翻腾吐了一地,踉跄着回到宿舍,刚拉开门,就意外地看到黑黯的宿舍里,床上端坐着一个高大的黑影,我酒意一清,警惕道:“什么人?”     那人并不出声,我的手触摸到电灯开关,猛地一开,宿舍里刹时亮起昏暗的灯光,那人却还是没有动,低着头沉默不语,我试探地一推他的身子,他应手倒下,我忙一把扶住,凝目一看这个人居然是董宽。     他面若金纸,似乎受了重伤,耗劲全身气力逃到这里。     我大惊失色,摇晃他的身子:“董宽,你醒醒!”     董宽眼睛微微张开一条线,认得是我,便虚弱地指指自己的怀里,然后拉着我的手,颤抖着手指在我手心里划了个歪歪斜斜的十字,他是不是在写敌人的名字?     “董宽,你说话啊,他是谁!?”     董宽张张口,一股激血将他的舌头冲了出来,董宽死死瞪大双眼,头无力地一偏,双足一蹬,已经不行了。     我缓缓伸手抚下他的眼帘,但他仍不肯瞑目,满面悲愤之色,他死得确实太惨了,全身的骨节都寸寸断开,好厉害的阴劲!但全身上下整齐干净,没有明显的打斗过的痕迹,董宽的武功我见识过,基础扎实,南海派的“沧海拳”确实有独到之处,在这所学校里,我实在想不出有谁能轻易地杀死他,唯一的可能,这个杀他的人是一个他认识的人,一个他不会防备的人。我咬着牙,这毒辣的手段和老彭的死法如同一辙,也许就是同一个凶手所为。     董宽指着自己怀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要交给我?或是有关凶手的线索。     我往他怀里一探,摸到个皮套,看来他对里面的东西非常重视。     唰地拉开拉链,里面有几十页纸张,难道是未发什么家信,要我代他寄出?     我取出一看,是几十页黄得发黑的古籍残本,破损残缺的封面写着龙飞凤舞四个小篆,由于年代久远,字迹模糊,但隐约可以辨别出是《地母真经》。     “地母真经!”我手微微发抖。     相传北宋年间有个学道者叫朱灿,是个道痴,早年云游四海遍访明师寻求长生不老成仙之道。后将所得编录成当时集天下大成的《地母真经》,里面详细叙述了各种符录咒蛊、阵法数术以及炼丹药石的秘诀还载录了三山五岳的奇闻异事,为不可多得的道家宝典。但他修道心切,心魔滋长,到后来,终致走火入魔,杀光了妻儿老小后不知所踪,有人传说他已经成仙了,有人说他疯癫而死,众说纷纭,这个往故由于岁月流逝,无从考究。但这本书却从此流传到世间,掀起了血雨腥风,根据白石散人的《江湖志》和阮毕的《开封府异闻》记载,当时为这本书全家灭门的有七十余户,各地死亡计三千多人,可想而知争夺之激烈惨酷。     匹夫无咎,怀璧有罪,对于研玄修道的人来说,这是本梦寐以求的典籍,难道董宽因此而死?     窗玻璃上好象有个人影晃了一下,我断喝道:“谁?!”把书放入怀里,急忙追出门去,一个人影消失在走廊转角。     追到小树林附近,人影杳然无踪,我目光闪动四下搜索着。     前面一株树下,一个白色的影子正依在树上一动不动。     “什么人?!”     “宁一刀,是我。”这人居然是个女子。     我近前一看,心里打了个突,是周巧巧,正用苍白的脸贴着大树的树身,似乎在倾听什么声音。
“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干什么?”     “这些树都在哭。”她失神地喃喃道。     “树在哭?”我骇异道。     周巧巧正视着我:“是的,它们在发抖、在害怕、在呻吟。”     树叶应和似地唰唰响了,好象水沸腾的声音。     “也即是说。”我若有所思道,“除了老材以外,树林里还有一个?”我心里猛然一震,脱口道:“张金花!”     林子上空恍惚响过一声尖厉的笑声。     树叶落得更厉害了,密密麻麻得象下雨,晃眼四周的景物也模糊难视。我当机立断拉着周巧巧不停地后退,直到背部撞上一株大树,才稳住身形,警惕地观察四周。我拉住周巧巧的手,低声安慰道:“别害怕。”周巧巧的手触指冰凉,这时前面林间有人焦急喊:“宁一刀,你在哪里啊?”我定睛一看,那人居然是周巧巧!那我现在拉着的这只是谁的手?全身顿时僵了。     缓缓扭转僵硬的脖子,身侧并没有什么东西,手里不知何时也空了,手上微微有些麻痒,有东西略略地经过手背上的汗毛,抬手借着树顶漏下的幽光一看,上面蠕动着几条游丝般的蛆虫,慌忙抖手去掉。     我跑过去,一把拉住呆立不动的周巧巧,“小心点,跟紧我,别乱跑。”     我发觉她的纤手冰凉哆嗦得厉害,就安慰道:“别怕,有我在呢。”     她低着头,咯咯咯地笑了,笑声诡异,让人毛骨悚然,我脑中电光火石的一闪,几乎跳起来,失声道:“周丝丝!”     她低着头幽幽叹了口气:“想不到你还是记得我的。”     我全身冰冷再也说不出话来,难道周丝丝和周巧巧根本就是一个人?     我勉强笑:“好久没见了,呵呵。”     周丝丝仰头道:“那你想我了?”头发柔顺地滑往耳边露出清秀的苍白脸庞。     我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这个问题,回答说是,万一她信以为真阴魂不散地缠着自己那就惨了;若回答否,又不知道会有什么结局,何况她怎么说也是个女孩子,又相当孤寂可怜,总之,这个问题不能正面回答。     我就岔开话题,问道:“你妹妹呢?”     周丝丝眼里闪过丝怨恨,“不知道,这小贱人心地险毒,你千万不要被她表面的单纯所迷惑。”     我看着她有些发怔,她不象是在演戏,莫非真有两个人?真是一双孪生姐妹?这未免太不可思议了。

“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我一时语塞,片刻道:“这里很危险,还是先离开这里吧。”  周丝丝叹了口气,道:“原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想不到你却没有看出一件事。”  “什么事?”  “这是一个阵法。”  “阵法?!”我握紧了拳头。  “所以无论你怎么努力也冲不出去。”  我极目四望,满眼皆黑压压的林木,无边无野,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森林。  凡是阵法都是依照奇门遁甲九宫八卦所布,只是其中的变化莫测,演化出无数的阵法,  “莫非这些都是幻象?”  “假亦真来真亦假,当你认为一件事是真的时候,却往往是虚假的。”  我心中一动,细细咀嚼其中的滋味。  周丝丝却笑了:“你在发什么呆?”  我也笑了:“不管是什么阵,我只想换个角度看问题。”手脚并用,攀上一株大树。  周丝丝眼睛一亮拍手道:“看来你虽然笨,总不至笨到姥姥家。”  由高处看,是不是能看出一丝阵法的破绽?  我和她并肩坐在大树伸出的枝干上,明月自铅灰色的乌云层钻出,在林间的空地泻下一片水银,耳边林涛阵阵,恍若身处寂寥山中的森林。  森林望不到头,像人心中的恐惧连绵无穷。  我默不出声,心里不停地反复几个问题:“什么阵?这阵是谁布下的?是杀董宽的凶手?为什么引我到这个阵里?是不是也要杀我?”手心里抓了把冷汗。  周丝丝心情愉快地荡着双脚,却像是来秋游的。  我忍不住问:“看你的样子好象是来旅游一样,难道你就半点不害怕?”  周丝丝抿嘴一笑:“好久没人和我一起看月亮了。”声音里透出无声无息的寂寞,对于孤单的人来说,有时候寂寞甚至比死亡更可怕,看过一篇新闻报道,有个探险家达到黄河源头,因为那里冷旷空阔、无边无垠,猛然袭来的孤寂感差点让他精神崩溃。  寂寞的人是可怜的,值得同情的。  夜空月亮皎洁,自古到今照耀过多少人,又有几人不感喟过人生如月的阴阳圆缺般无常,我为什么就不能陪一个可怜人看看月亮?何况今天的月色真的很好,因为夜很黑。黑才能衬托白,可又有几个人几样事物是黑白分明的呢?  我轻轻叹口气:“看吧,今夜的月色真美。”  在这危机四伏的情景里,我心里出奇的一片坦然。    前面隐隐传来吼叫喝骂声,夹杂着树木折断歪倒的轰然巨响。  一个人影仓皇地从林子里窜出来,到了林间的空地,仰头望了月亮,声嘶力竭地吼叫:“这到底是什么阵啊!”  这个人居然是欧阳去疾!  他发疯地四面挥舞着双拳,像是驱赶身旁看不见的妖魔。  他突然静止不动,两手捂住眼睛,指缝里溢出血来,良久,他松开手,颤抖着身子仰天悲笑:“哈哈哈,我瞎了,我的眼睛瞎了。”  我跳下树去,他听见脚踏树叶的悉索声,侧脸怒道:“好狠毒,你终于肯现身了。”迅猛地一拳打来,这一拳劲风猎猎,我连忙大喊:“欧阳同学是我!”拳头距离我鼻尖几厘米的地方停下了,拳风涨得我眼睛都睁不开,发丝直往后飞。  “宁一刀?”他侧着耳朵疑问,两目中鲜血泊泊而流,样子诡异又凄惨。  “是我,你出什么事了?”我又惊又怒,伸手扶着他。  他一挥手挣脱我的搀扶,悲愤道:“哈哈,我怎么了?我瞎了,瞎了,我中计了,哈哈。”我忙撕下衬衣的一幅衣袖帮他在眼睛上蒙了一圈,勉强止住血流。  “我们一起走吧。”  “走?怎么走?这是个阵,好怪异的阵啊!”欧阳去疾咬牙切齿道。  “只要找到阵枢就好了。”  阵枢就是一个阵法的死角,也就是一个阵法的开关。  欧阳去疾颓然摇头:“能找得到,我还不找吗?”他自负出师名门,见识和道行都让我望尘莫及,他自己都找不到出阵的办法,难道我一个道行浅薄一辈却能找得到?  
我突然道:“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  “刚才我在树上的时候已经瞧见了。”  “瞧见了谁?”  “张金花。”如果找到她,是不是就可以找到破阵而出的办法。  欧阳去疾手掌一紧,抓得我的腕骨生疼,嘎声道:“她?她在哪里!”言语中满怀恨意。  我轻声道:“刚才我看见她悄悄跟在你身后,然后隐入一株树里不见了。”  欧阳去疾脸色一变:“唉,怪我一时大意,被她引进阵来,看样子她是想把我们一网打尽啊。”  我目光闪动,心里突然有个奇怪的想法,这个想法豁然连接起我将续未续的思路。  有脚步声,轻盈又灵巧。  欧阳去疾头一侧:“谁?!”作势欲扑。  我忙喊:“慢,自己人,我朋友。”  欧阳去疾抽动鼻子,满脸狐疑:“你。。。你朋友?”拳头却已握紧。  周丝丝怯生生地躲在我背后,露出半张脸:“这个大哥好怕人啊。”  欧阳去疾沉默不语,像是说不出话来,他大概已看出周丝丝的不同寻常。  树林间漾着黑雾,有愈浓之势。  三人慢慢地行走在布满树叶的地面,耳朵里只有自己鞋底和树叶接触的声响,四周漆黑,只借微薄的月光察看路径。  这些大树都是被一拳打断,表里脉络寸断,好厉害的拳劲,我暗暗惊心。  欧阳去疾凝神道:“果然在这附近,我已经嗅到尸气了。”  我盯着他看了半晌:“你能找出她来吗?”他眼睛已经瞎了,只有凭借嗅觉和听觉来寻找敌人。这让我想起冬夜荒野的孤狼。  他薄嘴唇自信地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没问题。”这牙也亮得像等待撕咬猎物的狼牙。  “在那边!”欧阳去疾身形暴起。  这时一团黑气迎面扑来,我条件反射地抬手护住面目,黑气一闪而没,四周景物如前,但欧阳去疾却已经不见了。  我暗叫一声古怪,侧耳倾听了半点,也没有听到异常的动静,欧阳去疾整个人像是凭空蒸发掉了,莫非他已遭不测?身上禁不住微微发抖,如果以欧阳去疾的实力尚连一个呼喊的机会都没有,那对方岂非强大得可怕!  怀里扑进一个柔软芬芳的身体,周丝丝颤声道:“一刀,我好害怕啊。”我听她的语气,心里一震,升起股寒意:“你。。。你是周巧巧?”  周巧巧浑身微颤,清澈的大眼睛满是困惑,却让人感到她的天真和纯洁,“如果不是我还能会是谁?”  这话问得让我有点想哭又哭不出,周巧巧在这里,那周丝丝又到哪里去了?  我深深地看着她,想要从她脸上看出半点的蛛丝马迹,她仰头凝望我,我能感觉她轻柔的鼻息,她有些着急地说:“你。。。你是不是见到我姐姐了,她是不是说了我很多坏话?”  我勉强笑:“傻丫头,我们还是先离开这个鬼地方吧。”手心里潮湿冰冷,我委实看不透这个迷一样的女孩。  周巧巧柔嫩的手紧紧抱住我的手臂,害怕地紧闭着眼睛,有时候长睫毛颤动着又悄悄睁开一丝缝,看看我的脸,然后又安心地闭上眼睛,显然已把自身的安全尽寄于我身上,那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人强烈地有想保护她不受伤害的感觉,真是一个人见人怜的女孩子。  而,实际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走,但又不能不走,生像推磨的驴子,屁股上总有根恐怖的鞭子驱赶,没有目的地绕着固定的螺旋回转,永远也别想走得开。除非,有奇迹降临能碰巧找到出口,虽然明知这样的机率比中彩票还要小,却总比坐以待毙高明。  走着走着,就迷失了方向,浑不知道身在何方,像汪洋大海中央的一块漂木。  黑茫茫,雾漫漫,月色凄迷。心里觉得已经走了很远,腿肚子都累得抽筋,最后才发觉仍然处于原地,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全身冰凉,都觉得对方的手心里满是湿湿的冷汗,脸上的笑容再也挤不出来,就僵在那里,比哭还难看。  
幽暗里慢慢现出一张脸来,像是冲洗的胶片逐渐在水里显影,轮廓渐渐清晰,不断有黑色的气体凝聚成团,我和周巧巧又惊又疑,等看清楚,我们几乎是触电般跳起来,不约而同地失声骇叫:“张金花!”  尖叫声里充满了恐惧,发自内腑的恐惧,声音瞬间被四周的漆黑吞没,像在密闭的空间里,任何声响都传不出去。  张金花披着一头乱发,青中带黑的脸上早已没有一丝人色,皮肤浮肿起皱,像是张纸湿水揉搓过一样,眼圈下有一轮淤积的死血,碧光炯炯的眼睛直勾勾地瞪人,身上散发出浓烈腥味,中人欲呕,周巧巧犹如处身冰天雪地,全身打着寒颤,牙齿上下咯咯打架,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我拼命咬紧牙齿,感觉舌头上尝到血液混合唾液的淡淡咸味,由于太过紧张,竟然咬出血了,强自镇定了一会心智,总算忍住刺鼻腥臭,脸色苍白地呻吟般道:“张金花,你已经死了啊,你已经死了啊。”  张金花默不出声,半天才喃喃道:“我死了?我死了?”声音越来越大,开始还是问自己,后来逐渐添加进愤怒的情绪,声音越来越刺耳,发出一连串金属摩擦般的“我死了?”  “冤有头,债有主。张金花,奉劝你不要害人害己,是非皆有因果,公道自在人心。”   张金花回味地念道:“公道?是非?”  “你要是一意孤行,当心遭到天遣,形神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张金花声如夜枭,仰头笑起来:“这世上有这两样东西吗?”  我见她情绪激动,恐难于自控,安抚道:“冥冥中自有定数,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有许多恶人死后被投入地狱苦受煎熬,怎么能说没有公道是非呢?  张金花沉默不语。  见她不出声,我胆子渐大:“是谁害了你?”  张金花霍然抬头,眼里露出凶光。  “那天在大国寺,我被突然倒下的大榕树砸倒,感到头后脑开裂般疼痛,没想到居然因此死了。”  听着这话,我脊背上又是一阵发冷,同时心里也转过一念头,如果她说的确是实情,那么在此之前发生的凶事,就和她无关,也就是说她不是失心女。  “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不妨说出来,大家毕竟同学一场,来到这个世上走一趟也是缘分,何必多加杀伤,还是快快到阴司报道,早早投胎入世,方是正道.逢年过节,我会烧香烛钱纸给你,让你衣食无虞。”  张金花居然笑了,因为蹦紧的脸上肌肉牵扯的关系,表皮承受不住啪地绽裂开来,乌黑腐败的肉皮间稠浓的浅黄尸液缓缓泌出,定睛一看,居然还混着游丝般的小蛆虫。  周巧巧抑制不住“呃”地一口呕出来,扶着我的腿虚弱无力地软倒在地,我没有伸手搀扶,因为我的手还有更重要的用途。  我暗自调匀气息,把全身的精力和气血都尽最大可能的集中在手指的一点上,每根神经都绷紧到一触即发,像把拉满弦的弓,应付张金花有可能的攻击。  张金花裙裾边突然露出样东西,顺着腿滑下一个血团,凝目一看,居然是个刚刚成形的死婴,肚子上好像还连着一根血淋淋的脐带。  我被这诡异绝伦的场面震住了,半天才惨然道:“这是谁的孩子?”  张金花轻轻把死婴抱在怀里,温柔地用脸贴着死婴的头,“当然是我的孩子。”说这话的间隙,有几条蛆掉落孩子的脑袋上,真是让人毛骨悚然。  “那孩子的父亲是谁?”  “我不会告诉你们的。”张金花斩钉截铁道。  那死婴微微细眯的眼睛突然启开一线,闪着幽光,炯炯逼人,满嘴闪着寒光的森森利齿,血红的舌头蛇一样灵活邪恶地在唇边探着。  我倒退一步,强自镇定道:“张金花,冷静点,千万别要误入歧途,有什么心思,你不妨说出来。”  张金花咯咯笑了,又是悲哀又是茫然:“我?我还有什么心思,人都死了,死了呀。我和他是否再也见不到面了?”  “你所说的人是谁?”  张金花低下头痴痴道:“我,我好爱他啊,我不能没有他的。”  我心想,情一字到底有什么魔力,让一个人死了也不能忘怀。  “你是不是想施展蛊婴魔母咒?”  张金花抬头瞪大眼睛,想必吃了一惊,“你居然也知道蛊婴魔母咒?!”这样无疑是承认她自己的行为了。“我原以为只有我家那本家谱里写有。”  “那本古怪的家谱果然在你手上。”  “我爸性喜收集古玩,自从买到这本书以后,整个人都变了,有一天,终于自杀了,只有我知道,他是不堪重负才寻找解脱的,因为他悄悄修炼了家谱后记载的一个方法,他就能看到鬼了!”  看到另一个世界的实体,对于脆弱的人来说是件可悲的事。  “好邪门的书,可惜我只看到一半,后面还没来得及看。”  “那你永远也没有机会看到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她想动手,我必须想方设法多和她谈话以便拖延时间,等欧阳去疾赶来。  幸好她又接着道:“因为,等我还魂到躯壳里的时候,随身携带的家谱已经不见了。”  “也就是说,从你受伤到医院死亡的途中,有人拿走了那本家谱。”我心里隐隐想起一件事,对了,老彭的铁板神数、董宽的地母真经,这些事件撞在一起,未免也太凑巧了,而且,老彭当时似乎预见了榕树的倒塌,催促我赶快离开,他没有说出真相,很可能是因为凶手就在左近,老彭眼睛虽盲,第六感却超越常人,感应到了危险,所以使得老彭坐立不安。  “无论是谁拿了都没关系,那本书很邪,据说看过的人都没有好结果,现在全都应验了,一个个看过书的人都死去,现在。。。”她目露凶光:“轮到你了!”  我脸色为之一变,后退一步:“你杀我有什么好处?”  “杀人还需要理由吗?”  张金花咯咯诡笑,手一送,那个死婴手爪飞舞连着脐带飞了过来,我大惊失色,和身在地上扑了几个滚,险险避过,脸上飞溅了几滴腥臭冰冷的血水。  我心里洞明,人鬼殊途,阴阳有界,失却人性的张金花已经不能用正常的理性来劝导了,她已经疯狂了。  “宁一刀,快到极乐世界来吧。”死婴又往我头颈飞来,我摔倒在地还没来得及扭腰翻身,难以闪躲,眼看着死婴牙齿表面闪亮着涂着黏液的寒光。  一个人影扑了上来,脖子上被缠绕了一圈脐带,周巧巧抓住越勒越紧的脐带,挣扎着嘶声道:“你。。。你快走!”脸色顿时青了,嘴唇发白。那死婴的头凑上脸来,要撕咬她。  我大惊失色,拼命扳住死婴张大利嘴的头,“你干什么,太傻了!”  张金花见二人有情有意,联想到自己孤苦伶仃,心中妒忌,凶性大发,“你们真应该去死!”手一抽,周巧巧惨叫一声,飞到半空,重重摔落,死婴又凌空向我扑到。  
“光明大千世界,鬼怪休得逞凶!”一声震彻山林的大吼,一只手横里拦到,乌紫污血的脐带绕在蜡黄色手腕上箍了好几圈,死婴牢牢抱住这只骨节粗大的手臂,尖利的指甲在上面划出血痕,欧阳去疾终于寻声赶来了。    欧阳去疾听声辨位,两指一钳,将脐带夹断,手猛力一挥,死婴指甲生生震断,被甩了出去,嘎嘎凄厉地叫喊着,撞到树上,扑通跌到地上不动弹了。    张金花勃然大怒,十指箕张和身扑了过来。    有人高声叫喊:“让开!”    欧阳去疾斜里闪身避过,一根长长的前端已经削尖的手腕粗的木桩横空飞来,一举刺穿张金花的胸口,将她整个人钉到树上。    我回头看来人,这个人居然是柳寻欢,他看着剧烈抽搐的张金花摇摇头,“自做孽,不可活。”    张金花的伤口涌出大量酱紫色的污血,却停止了挣扎,异常安静地向着黑茫茫的前方拼命看,好像看到从树林深处走来痛爱的人,她吐出最后一句话:“我爱。。。”那个你字终于还是没能说出来,结束了一个让人叹息的悲剧。    夜风冷冷地呼啸着,漠然地把所有的情形看在眼里,人的生命渺小又脆弱,和夜风卷走的叶子命运相同。    我检查了周巧巧的情况,幸好只是昏迷过去了,抱起她到树下躺下。    空气沉寂,站着的三人都没有出声,心里被一种生命的沉重压得透不出气。    “终于真相大白了,想不到她就是真凶,杀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真是死有余辜。”柳寻欢感慨道。    我吸了口冷洌的空气,仰头望了望圆月,黑气渐渐消散。    “今天,中午的时候,我到大国寺去了。”    “你去做什么?”柳寻欢知道我必有下文。    “见了三个人,都和我说了一段话。”    “哪三个人?”    “第一个人是大国寺的主持,圆智法师。”    “哦,那他和你说了什么?”    “我向他陈述了这个事件的经过,请他指点迷津。”    “那他怎么说?”    下午的时候,在那间充满着檀香和煦光线的禅房里,圆智法师告诉我。    “你缺乏一双眼睛?”    我愕然道:“什么眼睛?”    “一双看见隐身人的眼睛。”    “隐身人?!”我震惊道。    “不错。”    “隐身人是怎样的人?”    “一个明明站在你面前,你却觉察不到的人。”    我手心里抓了把冷汗,“这未免也太可怕了。”    “其实要隐身很简单,只是常人却没有想到。”    “请教了。”    圆智大师微微一笑,举起杯子,往我的杯子里倒了几滴水,然后问:“你现在还能见到那几滴水吗?”    那几滴水早已经溶合到杯里的水中,怎么能分辨呢?    我心中一动,猛然想通这其中的关键,失声道:“我明白了!”站起身来缓缓道:“原来是这样。”    我说完这段经历,欧阳去疾也若有所悟地缓缓道:“原来是这样,我早怀疑过根本就没有失心女的存在!”    柳寻欢有些吃惊道:“没有失心女的存在?!”    “你们是不是忘记了老材是怎么死的,难道这血淋淋的事实也是虚假的吗?”    我点头道:“可你也别忘记了,从头到尾我们根本就没有见到失心女出现。”     “如果不是失心女,那谁是做的?”    “隐身人。”    “难道真有隐身人?”柳寻欢怀疑道。    “这只不过是一个巧妙的心理游戏,利用凭空制造出来的失心女的传闻,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我接着道。    “在充满恐慌的校园,在可怖的失心女传闻的背景下,给人种强烈的心理暗示:诡异死去的人是丧于失心女之手。而事实上,老材当时处于神志迷失之下,而老材挖出心脏的力道之猛,也只有失去神志之下,才能有如此的爆发力,一举透过肋骨挖出自己的心脏。”    “所以。。。”我抬眼望着柳寻欢。    “所以,这个隐身人其实就是我?”柳寻欢点着自己的鼻子愕然道,感觉又好气又好笑的样子。    我却陡然感觉出他身上散发出森森寒意。    “真的很好笑,怎么可能是我。”    我摇摇头,“半点也不好笑,因为当时是你用摄魂术控制住老材的神志,所以老材死前所说的话,也都是在你的掌控之下,故意营造出一种诡异莫测的气氛,来掩饰自己的行动,遗憾的是,当时我们并没有发觉到这一点,按照常理地把怀疑的对象锁定为很可能并不存在的失心女。”    柳寻欢反而微微一笑:“世事皆有公论,你这样只是猜测,虽然推理得颇有新意,却毫无证据地苍白得可怜。”    “后来,我又见了一个人。”    “第二个人也和这件事有关系?是谁?”    “我。”一个人影自树影憧憧中走来。  
柳寻欢看清楚来人:“是你。”语音不可抑制地出现一丝颤抖。  “是我。”彭小红看着他道,眼里神情复杂。  我盯着柳寻欢道:“你想不到,我和小红在小炒店的争吵只是表演给别人看。”  柳寻欢依然微笑道:“你们所表演的观众就是我?”脸色微微发白。  “小红也跟我说了一段话。”  “她曾听父亲说过,你多次要求传授铁板神数的要诀,又因为一件事被老彭发觉你心术不正,所以没有教授,并决然和你断结来往。”  柳寻欢冷笑:“那又怎样,这充其量说明我和彭瞎子的关系不好,并不能因此证明杀他。”  “可是,那本要诀却在你身上找到了!”我咬牙道。  “胡说八道!要诀怎么可能在我身上?”他情绪开始波动,眼光求助地望向一直沉默着听的欧阳去疾,欧阳去疾眼睛失明了,却没有看见。  “我甚至知道,要诀就在你贴胸的口袋里!”  柳寻欢下意识地护住胸口,看得出他方寸大乱。  柳寻欢眼里闪过一丝寒光,“你可真会讲故事,你们两个情投意合要在一起就算了,何苦要编排我、要陷害我。”  我看着他,叹了口气:“你练的邪术太多,还在悄悄修炼一种阴柔的功夫。”  彭小红神色凄凉:“所以,你早不是男人了。”她牺牲一切,为的就是要查明真相,对于一个女孩来说多么艰难困苦。  柳寻欢尖声道:“你胡说什么!贱人!”  彭小红颤抖着手拉开衣服,美丽雪白的身体上满是伤痕,咬着嘴唇,“你只会疯狗一样在我身上又抓又咬。”  我心中一痛,不敢细看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疤,那种伤痕只有疯子才能做得出,只有心理变异的人才会这样发泄自己畸形的欲望。  “你练的那种阴柔的功夫,正是老彭死因之谜,也只有这样阴柔的劲道,才能在别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让人致命。”  柳寻欢冷冷道:“既然你们非要冤枉我,那我就不客气了。”手轻柔地举起,手指纤长,皓腕玉肤,姿势中隐然有种妩媚。  我张开手,护住彭小红,冷静地看着柳寻欢:“你终于露出真面目了。”  “咯咯,是我又怎么样,今天你们谁也别想走出去!”柳寻欢轻飘飘地跃起来,手凌厉异常地向我胸口插到,意想挖出我的心脏。  欧阳去疾跨前一步,虎虎生风地打出一拳,柳寻欢翻了筋斗避开,吃惊道:“连你也相信他说的。”  欧阳去疾痛心道:“想不到你才是真正的主谋,真是太让人痛心了,我一直拿你当最要好的朋友,没想到你却是这样无情无意之徒,卑鄙狡猾之辈!”  我看着他,眼神里充满里惋惜,“其实,他并不是真正的主谋。”  “哦,难道他背后还有其他的人不成?”  “你的戏演得实在是太好了。”  “你说谁?”  我踱着步子,“本来我也想不到。。。”   一根手指飞快地在我背脊上一戳,听得金铁声响,那人闷哼一声。  我意料中地从背后取出一块钢板,上面赫然留了一个指印,我哂然一笑。  “但是我看见你详装失明后的痛苦,故作疯狂,你演戏太真,却反反露出了不该有的破绽,这个破绽就是你打折的树木,树木的脉络都根根寸断,这和大国寺那株倒掉的大榕树情况相同!所以。。。”  “真正的黑手就是你!就是你!”我蓦然回头戟指向欧阳去疾厉声道。  欧阳去疾没有吃惊也没有反驳,沉默了一会,“你为什么这么说?”  “本来我以为,董宽写的十字是柳字的开头两笔,而董宽是个倒划笔,写字从不依照笔顺写,所以董宽要写的根本不是个十字,而是个X!就是欧字的起笔两划!”  欧阳去疾仰天大笑,“我总要有个目的吧,我为什么要杀人?”  “因为,全国道教协会的人已经追查到这里了!昆仑山有名弑师潜逃的弟子,怀疑师父藏私,有秘技保留,利欲熏心地盗取镇山之宝,没想到被师父发现,这名弟子假意认错,却猝不及防地偷袭师父,自己落荒而逃,师父临终前也没透露凶手的名字,而旁人却早已明白是你下的毒手,宋云山!”宋云山是欧阳去疾在昆仑上学艺时的名字。  欧阳去疾的额头上流出密密的冷汗,这个看似安稳如山的人也开始动摇了。  “你为了满足自己贪婪的私欲,不惜巧取豪夺,张金花的那本家谱、老彭的铁板神数要诀,还有董宽的地母真经,这些都成了他们的死因。”我又一指柳寻欢,“而他,是你的帮凶,也是你的‘女’朋友!”  彭小红想想他们肮脏畸形的关系,忍不住呕吐起来。  “所以张金花布下这个阵根本不是想害人,而是为了防备被人害。”  欧阳去疾抹了把脸,眼皮上的血迹擦清了,两只眼睛缓缓睁开,眼光像两柄锋利的剑,仔细地打量我:“想不到我居然低估你了,本来还想你放一条生路,将你打晕便罢,可惜你已没有选择了。”  柳寻欢依偎在他身边,用手绢擦他脸上的血污汗渍,柔声道:“欧阳,你歇着好了,我来解决他们两个。”眼光凶狠地向二人扫过来。  欧阳去疾一掌扫开他的手,喝斥道:“还不快去!婆婆妈妈的,把《地母真经》给我拿回来,这里我们呆不长了,要尽快离开此地。”声音沙哑,又咳嗽了几声。  柳寻欢关心地在他背上拍抚帮他顺气,“你别动气,我马上就办好。”  我看着他们的行动,忍不住又想叹气,“我早先说过,我见了三个人。”  “那又怎么样,现在就连观音菩萨都救不了你!”  “可是我却很想试一试。”一个人影从远处树上跃下。 这人白衣胜雪,面目清秀,背上斜背着一柄样式奇古的剑,最引人注意的是,眉间有一颗朱红的痣。  “在下茅山弟子明月明。”他一步步走来,步态飘洒出尘。  欧阳去疾瞳孔收缩:“茅山门下!”茅山弟子在道教中有特殊的地位,千年以来人材辈出,历代都有大宗师出世降妖除怪。  明月明微笑道:“我就是宁一刀今天见的最后一个人,也是受全国道教协会委派执行任务。”  话音未落,柳寻欢的手掌已经拍到,明月明身一侧,赞道:“拈花手。”  “拈花手到了我这里,就成了残花手!”柳寻欢攻势凌厉,明月明总于千钧一发之际翩然闪过,一次次手掌贴过他脸颊的汗毛,却怎么也接触不到他,让对方在哀叹的泥潭里陷深。  明月明脚步如行云流水,边闪边点头道:“原来你在练功洗手的药方里加入了鬼切草、五步蛇、毒寡妇和蜈蚣,这样手上就附带着毒性,难怪要叫作残花手。”  柳寻欢跃开一步,他冰雪聪明,此时也已经看出明月明的实力超出自己不止一筹,眼珠一转,“明月道长,我个人帐户里还有三百多万,如果你需要就拿去,还请高抬贵手,行个方便。”  明月明垂目道:“方外之人,不计钱财得失,你的方法对我来说行不通,况且你这些钱都是赃款,运用摄魂术迷失人智,夺取钱财,伤残人命,真是罪恶滔天。”  柳寻欢尖叫一声,“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和身欲再扑上。那边欧阳去疾摇摇摆摆猛地喷出口血箭来。柳寻欢刹住身形,奔过去抓着欧阳去疾的手,痛心道:“你。。。你的病又发了。”  欧阳去疾脸色惨白:“想不到这病来得那么快,那么狠,我想我是不行了。”伸手抚抚柳寻欢的头,爱怜地道:“以后不能照顾你了。”  柳寻欢怕失去似地紧紧抱住欧阳去疾,把头埋到他怀里,声嘶力竭地喊起来:“不!不!你不能离开我的!”   看着两人的畸恋,在场的几人都觉得背上发冷,感觉到带着邪恶的美丽。  柳寻欢披头散发地冲我绝望地喊:“宁一刀,求求你了,把《地母真经》给我看看,就看一下好了,上面可能有解救他的方法啊。”  我动容道:“原来,你们四处抢夺古籍秘本,就是在寻找治疗他这个病的方法。”  柳寻欢满脸愁苦地点头道:“四处寻医问药都无法治疗,甚至诊断不出是什么病症,我们原也不愿杀人,可是秘本各人自珍,岂是随便借阅,何况时不待我,道教协会穷追不舍,我们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想别的办法。”  明月明眼睛一直没离开过欧阳去疾的病容,这时开口道:“他急功猛进,血脉错位,早已走火入魔,是以他师父迟迟不肯传授师门的要术,正是看出他表面沉稳,实则心气浮躁,练之有伤身体,可是他却误解了师父的苦心。”  欧阳去疾心中忆起往昔在昆仑山学艺时上师父威严的面容,平常对他要求严格,一招半式出错就遭劈头一阵痛骂,有时,半夜起来,却还见到师父在油灯下帮他缝补衣裳,此时感念师父的恩情,不由悲悔交加,用尽全力地大叫:“师父!徒儿知错啦!!”身子一阵剧烈地抽搐,嘴里的血泉涌般喷出。  柳寻欢慌乱地用手绢徒劳地擦拭着泊泊不绝的血水,断肠叫道:“欧阳——!”  明月明摇头:“一切早有定数。”  柳寻欢抱着欧阳去疾渐渐冰凉的尸身,转首向我,神色凄绝。“我也没有什么话好说了,只有个心愿未了。”  “你!”我看见他胸口上插着一柄匕首,血浸漫胸前的衣衫,他死志已定,我居然没早看出,这二人的感情真是到了生死相依的地步,世间又有几对恋人能做到?  我百感交集,跺脚道:“好!你说吧,我尽量帮你。”  柳寻欢嘴里溢出缕血丝,“帮我们葬在一起。。。”整个人直直扑倒在欧阳去疾身上,他的头贴着欧阳去疾的胸膛,仿佛还在聆听他的心跳。  在场的人都说不出一句话,良久,明月明拍拍我的肩膀,“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别想太多了。”  我沉默了阵,心里感到阵空虚、茫然,痴痴地望天上,那轮照耀古今的月亮。 过了几日,远方而来的老材家人领了老材的骨灰走离去,张金花的骨灰由一个神秘的中年人领走了,依照柳寻欢的遗愿,我将二人葬在公墓里,余下的赃款,全捐给了公益事业;周巧巧在医院里失踪了,不知所踪,成了我的牵挂;而彭小红为了忘记梦魇般的往事,离开了这个城市,她走那天,我到火车站送她,她带着伤感的笑容和我握手,祝福我一生平安幸福,我问她还会回来吗,她眼里难以察觉地一亮,这时慕容爽上气不接下气跑来说,学校有事找,彭小红眼里的光暗了下来,轻轻地说了声再会,然后再也没回头地离开这个城市,两条铁轨载着她支离破碎的身心远去,隐没在铁道上飘过的蒸汽里,我手里却还留有她皓腕的余香,怔怔地呆了,直到慕容爽连叫着讨厌并拧我的手,才惊醒过来。慕容爽说学校重新选举学生会成员,希望我能参加,我虚弱无力地推开打气筒一样摇着我手臂的慕容爽,说,我什么也不想做。    校园经过这番风波后随着时间的流逝又开始宁静祥和,像是石子在湖面上投下波澜,转瞬又恢复平静;但我知道这只是表面的现象,平静水面下的暗流汹涌旋转,势必要吞噬水面上的一切物体。      失心女事件远远还未结束,欧阳去疾和柳寻欢或许只是这部剧目里一个让人震撼的插曲,并且由于他们的死,原本在他们手上调查的事件,无疑落到了我的肩上,我原来的推测本可说得上是滴水不漏,欧阳去疾和柳寻欢的死却把一切都推翻了,他们根本没有目的去杀那些没有价值的人(比如与世无争的老材),并采取摘取人心的诡异残忍手段,我细细思量其中的玄机,虽然他二人不是凶手但我的第六感去告诉我,欧阳去疾或许感应过、发觉到什么,却一直没有说出来。  我寻找到负责处理失心女案件的老警察,请教他多年前是否也曾到过这个学校处理过怪异的事件,老警察摇头说他刚调来没几年,早前的情况不太清楚,但他表示可以帮我向同事打听,看看能不能对我的调查有所帮助。  我又找到几个资深的教授老师,不是说不知道,就是训斥我多管闲事,但无一例外的就是神色中夹杂着不安和惶恐,好像有个可怕的阴影在他们心底压抑了很久,又被人提起后的样子。  关于二十三年前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校史档案里没有记载,应该是校方故意遮掩,生怕影响名声。可这样无疑是用纸捂住火,总有天这火都会更旺盛地燃烧起来的
评价一下你浏览此帖子的感受

精彩

感动

搞笑

开心

愤怒

无聊

灌水
快速回复
限100 字节
如果您提交过一次失败了,可以用”恢复数据”来恢复帖子内容
 
上一个 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