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香港武侠小说作家黄易--我只是对这个宇宙很有兴趣
上世纪90 年代初,黄易的新派武侠小说在港台大受追捧,但在内地,他的作品一直属于"地下流传".近日,黄易首次授权内地出版机构结集出版其全部作品,"黄易精品"于今年4 月起与读者见面.说到他的创作理念,黄易提出了他的"1+X"模式.
文/ 田丹妮(实习生) 图/ 马建平
上世纪90 年代初,武侠小说日渐低迷,黄易的作品却在台湾、香港屡创数百万册的销量,根据其小说改编的电视剧、动漫、游戏也大受追捧.自那以后,黄易作品在内地"地下流传"了十几年.如今,在上海英特颂图书公司和云南人民出版社的努力下,黄易首次授权内地出版机构结集出版其全部作品,"黄易精品"今年4 月起面市,他本人也于4 月中旬出席了在上海召开的新闻发布会.
对于这些"迟到"十几二十年的黄易"正版"作品,英特颂图书公司总裁袁杰伟说:"黄易的大作在国内早已流传,已充分得到新一代武侠小说读者的肯定.这次结集出版,不仅是通过正版渠道、精品制作的方式以飨读者,也是对黄先生20 年来创作成就的总结.我个人认为,从黄先生三方面的成就m作品的受欢迎程度,题材的开拓性以及开创了玄幻、穿越和异侠三大流派m来讲,他是新一代的武侠宗师."复旦大学教授、文学评论家张新颖认为,黄易是港台文化对内地影响减弱之时出现的惊喜,他拓展了武侠的边界,其作品蕴含许多从传统人文角度无法解释的东西,新颖独特.
在发布会上,黄易畅谈他的创作理念,提出他的创作模式是方程式"1+X".他认为,从平江不肖生、还珠楼主,到金庸、梁羽生,再到古龙、温瑞安的武侠小说,有一条清晰的传承脉络,这就是1;但是这个1 到金庸那里达到顶峰,之后遇到了前所未有的低谷."我的第一部武侠小说写好之后拿到出版社,编辑看也没看就说:新武侠完全没有市场,
呼叫中心,也没有前途.而我的看法正好相反,认为武侠小说有无限的可能性,这就是X."
回顾自己的武侠小说创作,黄易称,一般题材的文学创作很容易入门,但是武侠小说入门很难,自己当初的创作是一个真正无方向的时代.对于出版策划方称自己为"新一代武侠宗师",黄易笑说:"我从来没有这样自称过,但我总不能去涂掉他们的印刷海报."
毕业于香港中文大学艺术系的黄易,求学期间专攻中国传统绘画,曾获"翁灵宇艺术奖".后出任香港艺术馆助理馆长,负责推广当地艺术和东西文化交流.1989 年辞去高职厚薪,专心从事创作.关于他的经历传言颇多,一直为"黄迷"津津乐道.传说他隐居在香港偏远的大屿山,远离尘嚣沉浸于个人创作世界.
但自幼迷恋武侠小说的黄易,却是以科幻小说出道.黄易的第一部武侠小说稿子投到博益出版社,被压了许久无人理会,后来有编辑找出来并向老板李国威推荐.第二天李国威约见黄易,一见面便单刀直入说:"现在武侠小说除金庸、古龙外,便没有市场空间.你要么不写,要么就写科幻小说吧."于是黄易每晚下班后挑灯夜战,以一星期的时间完成第一部科幻作品《月魔》,交到李国威手上.交稿翌日,李便约黄易到博益见面.见面时李国威劈头第一句话就是: "我要以你的科幻小说挑战倪匡!"《月魔》出版后,读者反映不错.
后来黄易不甘心因市场原因让武侠小说衰落,写出《覆雨翻云》,结合科幻色彩,开辟了武侠小说的一条新路.自黄易出道,武侠小说终于得以别开生面.
黄易玄幻作品的代表是《星际浪子》和《玄侠凌度宇》.《星际浪子》以宇宙为战场,以星球为武器.异侠作品的代表作是《大唐双龙传》,主人公寇仲和徐子陵,有别于传统武侠小说中高大全的正面形象,原是两个无父无母流浪天涯的小混混,混迹于隋末乱世,却终于成就不世之业.穿越作品的代表作则是《寻秦记》,主人公项少龙是20 世纪的一个特种兵,却因时空机器出故障,
学化妆,被送到战国末期的赵国,参与了战国末期到秦初波澜壮阔的列国争战.这三种类型正是现在原创流行文学的主流,网上玄幻、穿越作品无数,黄易当仁不让地被奉为"鼻祖".
黄易兴趣广泛,涉猎的领域奇多,学过古琴、瑜伽、风水算卦、 建筑艺术等等.当然,他最爱的依然是读书,"我什么书都看",但更多偏向科学、自然、历史.他努力更多地了解世界,凭着孩童般的想象力,将所学融汇进创作.所以他的作品内容广博,上至天文、下至地理,宇宙太空、精神世界、历史科幻、五行术数、军事谋略,让人眼花缭乱.
在武侠小说中,对于武道原理的探索与突破,尤胜于华丽玄奇的招式和技巧.黄易的作品更着重于玄幻,希望"藉武道以窥天道".从他的第一部小说《破碎虚空》开始,武侠世界多了一种类型,不再以天下公义为己任,而是追求认识天道,开后来所谓"修真"一脉.黄易小说没有拘束和限制,把小说的时空安置在历史里某一波澜壮阔的时段,与那时代的政经文化结合,就像一艘远洋船定下起点和终站,至于在航程里发生什么事,则可任由想象力作天马行空的构想和深思,只要能创造出一个自圆其说的动人天地.黄易表示,从这个角度来说,"小说可以无法无天".
武侠小说自金庸以来,一直在寻求突破.对于武侠小说的未来前景,黄易认为,很难说一部好的武侠小说应具备什么条件,凡能让人废寝忘食地读下去的,便是好的;而引人入胜的方法,更是数之难尽,只待有心人去挖掘;从这个角度去看,武侠小说永远有前景.
"我只会视自己为唯一的对手."这话乍听有些狂妄,但黄易认为这实际上是为了自己创作上的方便,令他不会重复自己,有新的意念才有新的动力.问他是否仍在寻求突破,他说,有些事一开始了,便不会停下来.
在黄易抵达上海那个下雨的傍晚,记者在酒店和黄易聊起他的创作和生活.采访期间黄易时常爽朗地大笑,说到他热爱的事物会忽然语气急促起来,不停地打断翻译的话,抢着把自己钟爱的一切告诉我们.他那兴奋的表情,全然不像一个风口浪尖的红人,而只是一个沉迷于武侠世界里的顽童.
B=《外滩画报》H= 黄易
B:为什么隔了这么多年突然在内地出作品集呢?
H:我一直都很想的,但是没有找到合意的出版社,现在终于找到了.
B:这次你有参与修订的工作吗?
H:其实修订我很多年前就做了,主要是《覆雨翻云》和《寻秦记》要修订.
B:是专门为内地出版用吗?
H:不是.主要是很多人认为这两本书的一些内容是情色的,但我自己不觉得,只是有些读者不太能够接受.所以我自己做了修订,
电力变压器,是给读者一个新的选择.在香港,两个版本都同时在卖,大陆的是删减本.
B:哪个卖得比较好呢?
H:因为未修订本一开始就在卖,所以数量上一定是未修订本卖得比较多.但是修订本也反映很好.
B:是你喜欢这样的写法吗?
H:其实这种比较实验性的写法,
填料,在我20 年的创作生涯里只是一个阶段,大约5 年左右.
B:实验性是指带有情色内容,
混凝土搅拌机,还是指加入包括穿越、奇幻等不同元素?
H:那是另一种(实验性)了.以前的武侠小说,几乎完全不写(情色)这方面.我就觉得,为什么不可以写呢?不过我从《大唐双龙传》之后就没有再写了.因为我不想重复自己.
B:这是你自己的兴趣还是迎合某些读者的胃口呢?
H:其实我写小说是不理会读者的,主要是觉得爽.我从小就喜欢看武侠小说,看的时候就很喜欢描写男欢女爱的情节,每个青少年都感兴趣.我就想,为什么不能把界限推进一些.我开始写长篇的时候,跟以前的武侠小说相比就有点越了界.越界对我来说是一种刺激,也给我一种创作的动力.那个时候就没有想过读者的反应.不过从销售量来说,我没有发现因为这个有人不去买我的书.所以这一类型的创作持续了5 年.
B:你的作品中,男主角的感情生活都好"丰富",这是你个人的希望吗?
H:那是每个男人的希望.
B:所以是寄托了你的喜好?
H:其实我是为了写实.像《寻秦记》里,项少龙去秦代遇到很多美女,和那个时代男尊女卑的社会是很吻合的.他们的侍女可以一批批地送给人家.项少龙去那个社会,自然会发生这样的事.去到秦代,他忽然发现自己不用负责任,他本来很克制,后来看到很多不公平的事,自己又无法做任何改变,因为他不能改变历史,就渐渐融入了它.在现代社会,一个有成就有钱很英俊的男人,他真正的私生活是怎样的呢?这不需要我说出来的.我只是说真话而已.
B:你本身不是一个喜好社交的人?
H:不是.博益帮我出版第一本书的时候,
呼叫中心系统,编辑要写我的简介,他看我住在大屿山,是香港最偏僻的地方,所以他就写我是隐居.其实我只不过住在那个环境而已,到市区也不要一个小时,比很多上海人上班还近.(大笑)
B:你写书的素材都是来自想象和阅读,并非来自自己的生活经历?
H:其实我刚开始并不是想写小说.我只是对这个世界、这个宇宙很有兴趣.比如我们坐在这里就是在做太空旅行,因为地球绕着太阳转,太阳在银河系里转,银河系也在宇宙里运行.我们的太空船就叫地球.地球有生态系统让我们生活其中.所以它是最高级的太空船.我们生活在这么奇异的世界里,什么是开始什么是结尾呢?宇宙有没有尽头呢?它让你想去知道所有的真相.其实现实比任何小说都要荒诞离奇.
B:你创作那么多不同的题材和类型,有一个不变的主旨吗?
H:人类唯一的出路就是超越自己,这是我最想表达的.日本人喜欢探索机器与人的结合,我喜欢探索人类自身的进化.所谓的现代人只有50万年的历史,现代人的出现却好像突然之间,考古学没有发现与现代人接近的人猿,这被称为Missing Link(失去的一环).我们不断有新的知识,为什么不写一点新的东西呢?我最新的小说《封神记》,把武侠和科幻结合起来.人类灭亡1.2 亿年以后,只剩下一个人,他来回顾人类历史,究竟有没有走错路?怎么会灭亡?人类究竟是什么?这是我对武侠新的诠释.骨子里它是武侠小说,但它的舞台是宇宙.
B:现在穿越、玄幻小说大为流行,很多人说你是"开山鼻祖",你认为你是吗?
H:(大笑)我没这样说过.我一直说小说创作有无限的可能性,像我第一部小说《破碎虚空》,
学摄影,想法怎么来?我们其实并不理解空间,后来出现了黑洞理论,黑洞里面是什么呢?这给我带来全新的世界去想空间是什么.我把这融入武侠,就是《破碎虚空》.当我们有新的视野时,写出来的东西不可能和以前一样.所以我不觉得我是开创的鼻祖,穿越本来就存在,这只是我们对时间的一种反思方式,时间是直线的,我们永远只能在其中一点上,穿越就是打破这条规律.这是很荒谬的,无法被理性容纳,但是最过瘾的.
B:你会看现在的玄幻小说吗?
H:玄幻不玄幻无所谓,只要是好的书.在我之前没人想过武侠可以这样写,当所有人都发现了这点,互联网又提供给他们机会,每个人都可以吸引人家的注意,我觉得很有前途.
B:你还会看什么书呢?
H:我什么书都看.我觉得现代社会任何事首要是能娱乐人.这个世界好沉闷,
衣服批发,我看书时便能去另一个世界,可能有趣很多.
B:彭浩翔说他喜欢让遇到的每个人帮他去选书,在别人对书的选择中窥视别人的内心世界.
H:我的方法不同.其实每本书都会延伸出其他书.比如我在看爱因斯坦,会知道某本书对爱因斯坦很有启发,那我一定会看.但朋友介绍的书,
青岛办公家具,通常都令我失望.我有时会看量子力学的书,其实很多地方都不明白,但我得到了我所需要的.不过彭浩翔的方法很有趣.
B:生活中你还对什么特别感兴趣?
H:我有太多爱好了.我考了一个潜水执照,我很喜欢水里的感觉.当人进入无重力的环境,是没有烦恼的,我潜水有这样的感觉,
登车桥,有本书也提到太空人在太空中也是没有烦恼的,这个很奇怪.
B:你说不满意TVB 改编你小说的连续剧.是不是不希望被改编呢?
H:也不能这么说,最重要是改得好拍得好.因为我自己看了很多电影,所以我对电影的要求很高.我不喜欢去电影院看电影,因为不能快进.(笑)
B:你的小说真的都需要写这么长吗?
H:最近有人质问我为什么要写那么短.我当初说《大唐双龙传》要写100 卷,但是没有做到,我还要去解释,请他原谅我,因为我写不了那么长.其实通常作者会受市场影响,一集一集出的时候,销量不断上升,就不会这么快结束.
B:所以主要是市场方面的考量?
H:如果一本书都不卖,你就不会写下去了.你打算拍7 集连续剧,第一集就没人看,老板赔本,你怎么拍第二集?这是一个商业的世界,如果市场不许可,没有一家出版社会让你出书,包括黄易出版社.
B:你是手写创作,但被称为网络作家.
H:因为都在网络流传啦.
B:是因为你不善经营吗?
H:啊,对!(大笑)
B:现在有意要加强吗?
H:不会.我好随遇而安的,希望我的生活尽量简单.我不想今天去北京、明天去哪儿告人打官司.但是如果有出版社愿意为我做的话,我愿意合作.
B:你喜欢哪些作家呢?
H:太多了.刚毕业时非常喜欢赫尔曼?黑塞,基本他所有书我都看过,第一本就是《流浪者之歌》,还有《玻璃珠游戏》,是用易经来写的,《荒原狼》讲人内心的兽性.那时候黑塞给了我很多的启发.讲到他两个小时都说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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