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能是一个满怀闺怨的女子。
这个女子常常在玉炉生香、红蜡垂泪的夜里残留着薄妆、松散着鬓云听漏声迢递,子规长啼。梧桐树,三更雨,相伴着的是我不眠的离情;一叶叶一声声,敲打着是那难明的空阶。我会在洒满月光的西楼,看素月分辉,明湖共影,在表里俱澄澈的天地起舞弄清影,将一怀愁绪化为点点吴山,漠漠平林。弄妆梳洗迟,懒起画蛾眉是我的常态;照
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是我的顾盼。我的绣襦上常贴着双鹧鸪,我的画罗上常饰着金翡翠,我的锦衾上常绣着睡鸳鸯。梳洗罢,我会独倚望江楼,看那碧云悠悠芳草绵绵,看那归帆片片斜晖脉脉,看那一江春
水永不停息地向东长流。当瞑色再一次涌入高楼时,当宿鸟再一次迅急归飞时,我会将
自己化身树千亿,让一树繁花就有一树的
相思。
假如在古代,我可能是一个羁旅长愁的游子。
家是我
永远的天涯,小桥流水人家只是装饰我路途的永远的风景。没有杏花
春雨牧笛,只有枯藤老树昏鸦;没有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只有古道西风瘦马黄花。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是我走不出的宿命,千里烟波沉沉暮霭是我推不动的离愁。绿树浓,它只会浓酽我的忧伤;芳草歇,它只会平添我的惆怅;柳花狂,它只会摧折我的肺肝。草木零落美人迟暮,高楼望断红颜空老啊,我凌乱而苍茫的脚步总是走不出
岁月的际涯。枯桑知劲风啊,海水知天寒,而我殷切的相思有谁知道!胡马依北风啊,越袅巢南枝,可哪儿才是我家的方向!我害怕尘满面鬓如霜后的不识,我忧虑乡音未改儿童笑问的难堪。我不停地走呵,走呵,走在音尘绝去的昔时古道上,走在羌管悠悠去年霜地里,走在挥拂不去的旧时月色中。人不寐,笛在月明楼,我的双眼永远是天地间不灭的渔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