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傍晚时分站在彩虹桥。
我站的高一点,刚刚看到太阳溺在水里。黄昏在哽咽。有架飞机划出一道痕迹。挣扎着离开,也或许是挣扎着不离开,和云彩厮打在一起。绯色得余晖是搏斗的血。
天空是这样喧闹。
忽然的看着这座城市,那真的是我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城市。我清楚每一家店的位置,我甚至记住了每一个卖衣服的店主的脸。所以不再有惊喜。可是现在我想一个人和一座城市的默契是多么美妙啊。
还没毕业的时候。我觉得日子真是无聊啊,我每天都由衷的呐喊,让我离开吧让我离开吧。可是我却从未真正想过要离开。再快离开的那段日子里,我开始一个人重新的、重新的看这个城市。我觉得我和它根本没有过什么默契,我们象一对婚姻走到尾声的夫妻,彼此忍耐着,终于我要离开了。
我在傍晚的时候傍晚的时候会去散步,走很远很远,走到城市的东边,走到已经没有力气再走回来,我背一个大大的帆布包,走路慢吞吞。偶尔一个人坐在河边,想事情。嗯,其实流水声很好听。有时候我会停留在一个卖卡子,帽子,日记本,信纸的韩国小店,大多时候只是喜欢看,那些卡子,攥在手里很欢喜,却从来不带。虽然我的头发已经很长了。
我一直担心我的城市停止转动,因为他是一个没有什么脾气的城市,很安静,太容易满足。日子很慢,我很担心这个昏昏欲睡的城市就此沉睡过去。无风,天晴。
塞着耳机,走在河边。Cranberries。眼圈浓黑的女主唱。我曾经喜欢她伶俐的短发,曾经喜欢她坐在中央身边围绕一群男子的骄傲样子,喜欢她硬邦邦的生冷的样子。后来她和他身边的男子们都温软起来。新唱片上有一群飞翔的明艳气球和清澈的天空。可是我不再喜欢了,我总是以为他们没有工作。他们去度假了,这是他们假日里拍回来的照片。
《苏州河》。
晚上回家的时候打开视频,找了找片子。看到这个。忽的想起许嵩的《庐州月》。
我又看到了中国的薄雾蒙蒙的清冷的早晨,还有我很久很久没有见到的骑自行车的人群。我觉得人群老了。比我还老。
周迅演的女主角和男主角的对话:
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会像马达一样的去找我吗?
会啊。
会一直找嘛?
会呀。
会一直找到死嘛?
会啊。
你撒谎。
我看到周迅桀骜的脸,微微抬起的下颚,在凛冽的寒风里露出对爱情的绝望。
爱情的确是一场场总是失败的寻找。因为我们都太容易彼此丢失。
我看到苏州河很浑浊,有人在打捞丢失的爱情。
我没有周迅的微微扬起的下巴。我喜欢低着头,我喜欢看见一只爱人的手在我前面。然和我无比喜悦地抓住他。那是我这一辈子的地址。
后来。
周迅跳进了肮脏的河流,她让男孩终生寻找她,打捞爱情和刻舟求剑的故事真是异曲同工。我忽然很想知道,我是不是一个值得被寻找的女子。会不会有一个男孩说他会找我,到死。即便是一个谎。
我很想去找一个男孩,他会削苹果和种向日葵。会写好看的情书。我总是以为我在去找他的路上,我总是以为一天一天的过是因为我在一天一天的靠近他。
然而,我可能永远都在路上。
他不是你看到的那个男孩;他不是我打电话问候的那个男孩;他不是你在我夹子里看到的那个男孩。他是他。我觉得他一直生活在我的视网膜上,你看不到他留下的痕迹,可是我看得到。他是我独立制作的电影,是主角和主题,是叫嚣的信仰。就像上帝从不写信给我,我也没办法打通电话给上帝,上帝更不会出现在我的夹子里,可是上帝仍旧是我的信仰。
可是他一直也没出现,但是他一直也没有离开。他从来不想离开。他仍旧在从前的城市,仍旧挂着他很卡通的微笑安静的生活。他长大了,更好看了。他过着一种蜜糖一样黏稠的安逸生活。
太黏稠了,糊住了他的视线,他不需要一个前方。
他一切都好,不需要我寻找。
很糟糕,这是一场不需要寻找的丢失。
朦胧中我苏醒了一点。意识到这不是一个可以从每天晚饭之后闲散时间随便开始的儿时游戏。分别是深切哀楚的审判。我和这座城市早就决裂了,他将以一个故人的身份睡在记忆的墓穴里。
GIGI温柔的唱着,天使好像给海豚一个吻,可是情海那么神秘那么深。海豚想给天使一个拥抱,可是天使的家住的那么高........
想起二零零九年的地铁边。我望着SONY“不曾有过去,将无法铭记永恒。”
无意间进了谁的空间,背景音乐《牡丹亭》。歌曲中戚戚唱到“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于断井残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你我的人生,多像一出在船上唱的折子戏,有烟雾,有水波,有画舫,有船舶。
戏曲落幕,却怎么也找不到靠岸的河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