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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故事]失恋33天(2)(一女的写的失恋日记,出了小说,拍成电影。文章主演,2011年11月11号上映)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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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线阿亮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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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使用道具 楼主  发表于: 2011-07-26
我会为清晨时他在我鼻尖上留下的一个吻高兴一整天。
  
   我会为深夜赶工时他帮我倒的一杯茶亢奋一整晚。
  
   作为这个行业的从业人员,我见过各式各样奢华的温馨的或是古怪的婚礼现场,但每每我想象我同他的那场婚礼时,总觉得任何形式都无关紧要,最紧要的,是他在场。
  
   三天来,我一直在警告自己,别陷入那个深不见底的回忆之潭,一旦踏进去,便是万劫不复,必定会折腾到面目全非,才能抽身而出。
  
   但坐在这对登对的情侣面前,远远看去,我面带笑容,言行得体,但心里却像被入室抢劫过的房间一样,一片狼藉。

7月1日 星期五 晴
  
   上午十点,我终于等来了那通该死的电话。
  
   看到来电显示的那个号码,我心里一惊,恍惚间心中涌出的,竟是喜悦。对,就是那种,接了电话以后问他,你在哪儿呀,我们要去哪儿吃饭,看哪场电影的幸福感。
  
   但那错觉转瞬即逝,我明白这会是一通我永远忘不掉的电话,但无论漫长或短暂,都和幸福感无关。
  
   我捧着电话跑到茶水间,然后用力扶着冰箱,按下了通话键。
  
   “喂?”我的声音不争气的抖着。
  
   “在上班?”
  
   “……我们把这些对话省掉成么?”
  
   “......好,我,我一直想给你打电话,解释一下,但是我不敢,不敢打这个电话。”
  
   我用力的深呼吸,一遍一遍在心里默念,黄小仙儿,沉住气,黄小仙儿,沉住气。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给你打这种电话实在太难了,我想不出来要跟你说什么…..”
  
   但我还是没沉住气,“别来这套,行么,别来这套,七年前你追我的时候,给我打表白电话,开场白和你现在说的一模一样,好,既然这么难,我又让你这么害怕,那我来问你来答,行么?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半年前。”
  
   “半年前?上个月你和她还一起给我过的生日!”
  
   “是,可是,我们总不能在你生日上告诉你这事儿吧?”
  
   “放屁,我们三个天天混在一起,上周我们还商量一起夏天一起去哪儿度个假,你们当我是什么?你们火热恋情的忠实观众?还是一直琢磨着先别拆穿这档恶心事儿,因为没准哪天我还会想要和你们一起3P?”
  
   “就是这样!小仙儿,我就怕你这样!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刻薄?能不能,能不能不要这么咄咄逼人……”
  
   “那可真好笑,当初是谁跟我说,姑娘,我真喜欢你的刻薄?”
  
   “小仙儿,我累了,你气场太强,我告诉你,一个巴掌拍不响,我们走到这一步,真不是我一个人的错……”
  
   “嘿,让我告诉你,我这么刻薄,是因为你太值得我刻薄了!”
  
   “小仙儿……”
  
   “……你想要我哭给你看?想要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哭着说,求你别离开我求你回来?那你真是一开始就找错人了,我从小到大,浑身上下,唯独缺了这么一个基因,就是哭着请你回头……”
  
   “小仙,我不是为了求你原谅我才打这个电话的……”
  
   “……”
  
   血管里的血,像出了交通事故一样,一瞬间,全堵在了心口。
  
   我突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们两个,可能真的不适合在一起。你骂我吧,这一次,我愿意把你最恶毒的诅咒和刻薄,从头到尾听完。”
  
   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我听见遥远的什么地方,传来了一个气泡碎掉的声音,我知道,那是我卑微的,被自尊劫持着的,奢望他回头的那个愿望。
  
   电话那头也沉默着。
  
   我想要潇洒的挂断电话,留一个漂亮的背影,但是我还是没忍住,对我爱了五年的人,说了这段感情中的最后一句话。
  
   “我不会骂你混蛋,但我会证明给你看,你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再见。”
  
   挂断电话,我双膝一软,蹲在了冰箱前。
  
   冰箱发出嗡嗡的声音,我幼稚的想,不知道这声音,能不能盖住我嚎啕大哭的声音。想来想去,我做了个折中的决定,我竭尽全力哭出来,表情要多扭曲有多扭曲,但厉害的是,我没发出一点声音。
  
  脑海中,我努力塑造出一个人,扮作知心姐姐,在我耳边劝慰我,小仙儿,你能撑过去,你早就知道,你情我愿的事,结局不是A就是B,就算是背叛你,又有什么可痛哭的,男人可以一边背叛你,一边拿刀扎自己;男人可以一边背叛你,一边悔恨的喂自己喝敌敌畏;男人还可以一边背叛你,一边升个大气球下面挂个牌子说:一生一世只爱你。
  
  
   背后传来了轻轻的一声咳嗽,我一惊,匆忙的抹掉眼泪,转身,便看到了王小贱站在茶水间门前。
  
   我对这万恶的一天彻底宣告投降,我可以接受交往七年的男友打来的分手电话,但是此刻,我实在不想让我讨厌的同事,看见我这副模样。
  
   我看着王小贱,想努力露出一个“我什么事都没有”的笑,但是没有成功。
  
   王小贱俯视着我,一脸漠然,过了半分钟,他开口说:你妆花了。
  
   然后转身离开了茶水间。
  
   我想对着他的背影比个中指。
  
   但浑身上下,却连抬起胳膊的力气都没有了。
  
7月2日 星期六 热
  
  此刻是凌晨四点,我浑浑噩噩的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看着墙壁,目不转睛。
  
  总有这样的一刻,我只想跪地大哭,嚎啕不止,小心翼翼走完每一步,却偏偏做错了关于他的这道选择题。我恨这个不入戏的对手,明明我们能演一出好戏,做一个happy ending,但他却偏偏要逼我精神分裂满怀阴暗,人物性格复杂到值得捧回一尊奥斯卡奖杯。
  
  还记得他刚爱上没多久,还在蜜月期的时候,多少次他被我的刻薄击倒,捧腹大笑之后说,丫头,你真是朕的开心果。
  
  有时候他也会好奇的问,是什么样的心境,才能让我言辞剑走偏锋的刻薄。
  我一直没来的及告诉他,这还需要什么样的心境?像我这样的姑娘,胸前无大物,姿色也平平,若爱上一个人,要靠什么让他记得我?美好的姑娘一个眼神一个笑,就令他们神魂颠倒,但我只有仔细揣测,努力令说出的话语,一击即中你。
  
  我那上进的刻薄,曾经打动过他,此时又变作了双刃剑,在结尾时刺向我。
  
  我就那样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那通电话伤到了我,也刺破了这几天我不肯承认的一个微弱的梦,我轻声说疼,但连四周的空气都统统保持沉默。
  
  我可以追过去破口大骂,或者双膝跪地挽留他。但是,我被我庞大的自尊剥夺了一切反抗的权利,我努力告诉自己,若有一日,他不再爱你,那么你这个人,楚楚可怜也是错,生气勃发也是错,你和他在一个地球上同呼吸共命运都是错,或许可以为他死?哈,那更是让他午夜梦回时破口大骂的一个错。
  
  不知不觉,我们走到了这里,除了留个潇洒背影离开,做什么,都只会呈现出一个漏洞百出的姿态。
  
  我看向身边,恍惚间,觉得那沙发旁,他坐过的痕迹还在,卫生间里,还有他那把备用的牙刷,镜框里,两个人的合影永不过期,笑的那么灿烂。
  
  我知道,世上的某处,一定正在进行着更悲壮的生离死别,但是,此刻的我,一个人,四处皆是回忆,因而处处都在凌迟我,这样的极刑,更可怕。
  
   一直坐到凌晨六点,我洗了个澡,然后出发去了公司,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安然无恙。
  
   刚坐下没多久,王小贱也来了,僵硬的看了我一眼,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坐在自己位置上,打开电脑,戴上耳机,开始做与世隔绝状。
  
   我觉得心中的某个地方,憋闷的好像俄罗斯方块快要堵到顶端了。
  
   浑浑噩噩撑过中午,倦意开始一点一滴的侵蚀我的意志,不是困意,而是无边的软弱无力,刚想要跟大老王请个病假的时候,魏依然打来电话,说李可有了一些新想法,要和我谈一谈。他明天要出差,所以只有今天下午有时间。
  
   我只能说好,然后收拾好资料准备出发,这时,王小贱突然站起来,提出要和我一起去。
  
   我无比惊讶,不知道他又要怎样用冷暴力折磨我,王小贱带着一副晚娘脸跟我说,大老王让我和你一起做这单活儿。
  
   我只好一路沉默的协同王小贱,去某个出了名奢华昂贵的SPA会所,见那位时时有新想法的芭比新娘。
  
  李可穿着浴袍,拉着她那位穿着西装好脾气的未来先生,坐在我们面前,眼睫毛上下翻飞,拿出一个小本子,开始哔哔哔哔语速飞快的说道:“我最近参考了好多资料呢,其实也是做功课了对不对,我替你省了好多事儿哦,黄小姐。”
  
  我愣了一秒钟,然后说,嘿,谢谢您了。
  
  “我想要那种,即梦幻又知性的婚礼,我不想让别人觉得我只是一个好运气的女孩,找到了世界上最适合我的人,然后又顺理成章的结了婚,虽然都没错啦,但是你知道么,哎呀你是女孩子你肯定知道,这样太简单了,对吧,都没有悬念。”
  
  我觉得有人自身后用沙锤猛击了我后脑壳一下,我耳畔响起了嗡的一声。
  
  我不知道,虽然我是女的,但我不知道这个怪咖芭比在说什么。
  
  “哎呀,就是说,我不希望现场那么平常,那样很容易无聊的对吧,我希望有悬念一点呢。”
  
  我想了想,还是没忍住,说了出来,“你的意思是,让我们雇几个小三儿去闹场?”
  
  李可肯定不是这个意思,表情一下子僵住了,瞪着她那双无神的大眼睛看着我,魏依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李可转移目光,怒视着他。
  
  一直像一副静物画一样坐在我身旁的王小贱突然出声了:“她是开玩笑的,你继续。”
  
  李可看出了我的态度,于是收回了她那些莫名其妙的小感慨,开始一条一条的朗诵她那个小本子上记着的想法。
  
  “首先,我要我的出场特别有惊喜,音乐我不要结婚进行曲,好俗气,大家都用这首曲子,但是我要用的一定也是要跟结婚有关系的曲子哦,不能是中文的,中文歌显得很没有格调,一定要是古典乐。”
  
  我飞速的在纸上记着这位公主的要求,奇怪,自己写出的字忽大忽小,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我出场的方式也要特别,我想要出其不意的出场方式,大家都猜不到我从哪儿出来的,大家都在找,然后,“砰”我就出现了,吓大家一跳,但是又要浪漫哦,不能俗气哦。”
  
  把你丫放气球里,放上天,然后一戳,“砰”,掉下来,吓大家一跳,还浪漫。
  
  “啊,对对对,我想要一段短片,我想从我和依然幼儿园时候的样子开始演起,我们那时候天各一方,谁能想到有一天会相遇呢,所以你们要开始找和我的样子相近的幼儿演员,少儿演员,青年时期就由我自己来演好了……”
  
  我的左脑像是被一双大手握在了手中,不断的往墙上一下一下摔着,刺痛加轰鸣,李可尖利油腻的声音忽远忽近,格外刺耳,我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四周一下子像是失真的默片,又很像小时候那个硕大的,永远充满水蒸气的澡堂,每次去洗澡,我都十分恐慌,站在一片苍茫的水蒸气里,我只想往后躺下去,最后我也只好躺下去。
  
  我感觉到王小贱在拼命的摇着我,“小仙儿,你脸色很不好。”
  
  我努力的出声,“什么?”
  
  “我问你,你是不是中午没吃东西?你上一次吃东西是什么时候?”
  
  我缓慢的理解了王小贱的问题,然后缓慢的开始搜索问题的答案,是啊,我好想好久没有吃饭了,上一次吃饭,是昨天,还是前天,还是……
  
  在我失去知觉前,我始终都没有想起来这个问题的答案。
7月3日 星期日 热
  
  我被一阵引擎声吵醒,睁开眼睛时,已经过了午夜,我躺在自己的床上,王小贱拿着手柄,全神贯注的玩着我的PS2。
  
  “你干嘛呢?”我坐起来,问王小贱。
  
  “醒了?那我走了。”王小贱做出一副如释重负状。
  
  “是你送我回来的?”
  
  “……对,我一直看热闹,然后跟着一起来了。”王小贱聚精会神的看着电视,语气和往常一样不阴不阳的答复我。
  
  但我心里涌起一阵脉脉的感谢,怪不得电影里面反面角色最容易出彩,因为他们负面久了,偶尔一正面,真是有让人感动的效果。
  
  王小贱放下手柄,“走了,你好好休息,,桌上有粥,自己喝。”
  
  我觉得很温暖,同时也觉得很尴尬。王小贱转身离开前,我开口说道,“谢谢你啊,王小,啊不是,王,王……”
  
  和王小贱共事这么久,我居然忘了他的真名叫什么。
  
  王小贱双手插兜,面无表情,但是目光充满深意的看着我,“你除了不知道我本名,也不知道我是哪儿的人,在公司负责什么业务,已婚未婚,你都不知道,因为你也没关心过,所以不用不好意思。”
  
  他说的对,我从来都没关心过,就坐在我手边十米范围内,日日朝夕相处的这个人。
  
  我突然有一种,现在的糟糕处境,都是我应得的,是我那张布满漏洞的人际关系网中,一段一段的漠视带来的后果。
  
王小贱拉开门,留下了一个默默谴责我的背影。
  
  “可是我知道你的性取向!”我几乎要脱口而出,但是理智最终遏制了我。
  
  喝完粥,我发现王小贱还体贴的给我削了一根胡萝卜。这么贱的体贴方式,只有他能干的出来。
  
  我走到床边,扑倒,然后跟自己说,今天晚上就当自己死机了,什么都别回忆,也什么都别设想,只是好好睡一觉。
  
  等躺倒床上我才发现,“好好睡一觉”这个愿望,怎么会这么难实现。不久前的每一天,只要一过晚上十点,我就呈现出一副吸毒妇女的风貌,哈欠连天,四肢乏力,胡言乱语,只要头一挨着枕头,连“啊真幸福”这心情都来不及感概,就火速进入了梦乡,可是现在,我像一条泥鳅一样,沿着床边滚来滚去,寻找最佳姿势,但结果都是徒劳。
  
  我开始数绵羊,数到三位数以后,我脑海里的景象开始变得恐怖起来,上百只绵羊在一个狭小空间里挤来挤去,俯视着看,就是一个硕大的蠕动中的毛团。
  
  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然后从床上爬起来,去实验传说中治疗失眠的第二招,喝牛奶。
  
  冰箱里有一盒开了封的牛奶,我一口气喝下去半盒,然后重新回到床上,作垂死状,等着睡意召唤。
  
  但睡意没来,肚子却有了反应,一阵阵,忽远忽近,时重时轻的抽搐了起来。
  
  我骂了一声,你丫能再倒霉点儿嘛黄小仙儿,然后连滚带爬的跑向卫生间。
  
  出来时我无力的打开冰箱,看了看那盒牛奶的保质期。
  
  已经过期两个月了,它却还在我的冰箱里,遇到我这么重情义的消费者,作为一盒牛奶,这真是它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于是,就在一整晚抽水马桶间歇性的咆哮声中,我终于成功的耗尽了最后一点儿力气,整个人软塌塌的像一块塑胶果冻,裹着毯子,在沙发上沉沉睡了过去,什么梦都没有做。
  
7月4日 星期一 晴 大风
    
    
     昏昏沉沉的睡了一整天,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五点。看来过了期的牛奶,或许会成为我今后漫漫人生旅途上的贴心良伴。
    
     我坐在床上,靠着窗,发了一个漫长的呆。我想象着自己是一块长着青苔的石头,来自十亿年前,不用思考,也不用伪装,更不用装出一副吉利相去四处讨好。
    
     我只是一块石头,甚至连呼吸都不用。
    
    这段漫无边际的冥想让我心情好多了。转眼已经过去了八天,在这八天里,我明明可以抓着他衣角大哭,或是去往闺蜜脸上泼硫酸,或者拿把小刀自残。但我什么都没干,我连回忆都克制自己,我的情绪比任何时候都小心翼翼与循规蹈矩,第一步我做到了,不给这一对戏剧爱好者自编自演的桥段赏脸,不给任何让他们激动的反馈,这一步,我做到了。
    
     却也花光了我全身力气。
    
     就好像壁虎的逃生本能,遇到危险时,绝不会费力纠缠,马上断尾逃走。但真正折磨人的,或许是那尾巴重新长出来的过程。
    
     我毫无头绪,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向前走。若是奢望他回头,连身上最不堪的污垢,或许都会看轻我;可用尽力气死撑的结果,就是身体背叛我。
    
     我想躲起来,外面再风和日丽,在我眼中也只是一片凄风苦雨,我只想躲在家里,等着我的尾巴重新长出来。从技术角度上讲,没什么不可能实现的障碍,因为现在,就算是卫生巾,在淘宝都有的卖。
    
     我翻出手机,想要给大老王打个电话,请几天假。
    
     大老王在电话那一头,沉默了半天,然后说,你丫出来,出来跟我吃个饭。
    
     我看看镜子里的自己,都不单单只是蓬头垢面,温和点形容,镜子里的人是个姿色不佳的吸毒妇女,全身上下,只剩下眼袋还算丰满。
    
     大老王见我半天不说话,不耐烦了,在电话那头喊了一声,“福门饭店,12点,迟到扣工资!”
    
     我彻底颓了,真是,变幻的人生避无可避,想掩耳盗铃都有人拿着相机围观你。
    
     我鼓起勇气再看一次镜子里的我,然后彻底放弃了稍微完善自己一下的念头,因为想着是老板请客,如果不是涮羊肉,那就是街头小店的家常菜,所以,衣服上还沾着牙膏,我依旧坦然的出门了。
    
    穿燕尾服的服务生假模假式的为我来开门,涌过来一阵波光闪闪,四周全是叮叮咚咚银质餐具发出的声音,男的女的,各个都穿的像芭比和她的塑胶男朋友肯尼,我下身运动裤,上身耐克大红色套头衫,那个对勾的尾巴末梢,因为刷牙的时候滴下了牙膏,长长的一条,看上去好像对勾快要融化了一样。
    
     大老王远远的注视我,一脸触目惊心的表情。我在心里暗想,不好,大老王请我来这种人均消费超过了一百块的地方吃饭,不是要炒我就是要泡我。
    
     我站在大老王对面,恭恭敬敬的说,王总我来了。大老王脸皱成一团,送上到下扫视我一遍,然后说,“哎呦喂,真是想装着不认识你。”
    
     像幽魂一样走路不出声的服务员站在我身后,偷偷摸摸的要帮我拉椅子,我手一挥差点儿扇到他脸上,“不用,我自己来。”
    
     服务员猜到我这号儿的没能力再来第二次,所以勇敢的给了我一个白眼,走了。
    
     我胆战心惊的坐下,然后痴痴望着大老王,等着他开口,心里因为紧张,所以一眼望去四下里草木皆兵。我一点儿都不怕他要辞退我,反正已经惨到谷底了,再大的悲剧,对我来说都只是饭后甜点而已。我怕的是大老王突然张口对我说,“小仙儿啊,其实我一直对你……”
    
     我做好了大老王一旦说出这样的话,我就义正言辞的告诉他其实我是同性恋的打算。
    
     但大老王一派气定神闲,伸手打了一个漂亮的手势,幽灵服务员便又出现在我身后,往我面前的杯子里注满红酒。
    
     “这酒是智利的,你尝尝,有樱桃和黑巧克力味儿。”
    
     我乖乖举起杯子尝了尝,果然,比我自制的长城干红加雪碧是高端那么一个档,细细品,满嘴都是崭新芳香的人民币味儿。
    
     我坐立难安,终于忍不住发问了:“王总,大中午叫我出来喝酒是有事儿吧?”
    
     大老王避左右而言其他,“这酒配猪肉最好,你不是回民吧?”
    
     “你是不是要开除我?”
    
     “别他妈瞎想,你们这一代,怎么男的女的都有被害妄想症啊?”
    
     “那你是要泡我?”
    
     大老王手一抖,叉子跌落在盘子上,发出一声脆响。
    
     “黄小仙儿!你跟我女儿一边儿大,我搞你?我疯了啊?”
    
     看大老王表情,他确实受惊不小,我心里踏实了,趁着羞耻心还没繁衍起来,我赶紧刨根问底,“那你这到底是要干嘛?您搞的我很不安啊。”
    
     大老王把叉子重新排好,神情莫名其妙的凝固了那么一瞬间,然后目光定格在别处,“小王跟我说,那天你见客户,晕倒了,是最近都没休息也没好好吃饭吧?”
    
     我点点头。
    
     “因为失恋?”
    
     我点点头。
    
     “多他妈大点儿事!搞的这么极端。你们这些二百五,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我心里升起一股怒火,失恋就算了,被别人笑话就算了,凭什么还要被老板趁机来训番话。
    
     我低着头,没有说话。
    
     “现在的小男孩们,情义千斤,不敌胸脯四两!这就是一个喜新厌旧的物种,你丫寻死觅活的,对得起自己么?”
    
    我忍不住了,怒视着大老王,你丫不过是我老板,又不是包养我的大款,工作时间外,我凭什么给你教训我的权利和时间,“谁谁谁,谁寻死了啊?我活这么大还不准突然死下机啦?您也有女儿,要是跟我差不多大,多半也失恋过一两次吧?要是她失了恋回了家,您会这么大大咧咧的上来就骂她二百五么?”
    
     大老王没说话,转过头,又看向别处。
    
     烤猪排配着柠檬片送了上来,看上去十分可人,大老王把我那份端过去,用刀一块块帮我切开。
    
     不知道为什么,分手后,一直被我压抑着的眼泪,突然涌了上来,怎么挡都挡不住。
    
     “我已经努力想做到最好了……”
    
    我也想不出来,到底有什么强大的理由,需要我对着我的老板哭诉。我只是忍不住了,看着老大王手指粗粗的帮我切着猪扒,我突然就想回家了,回那个山西的小城里,敲开家门,什么都不说,只是抱着妈妈,跟她说我累了。
    
    我拿着餐巾捂住脸,我知道我失控了,此刻我真想找到这世界的软肋,然后狠狠的,用尽全身力气,踹它一脚。
    
    大老王慢悠悠的开了口,“我没机会骂我女儿。”
    
    四周的声音一下子抽离了,变得十分安静。
    
    “我那时候想啊,这姑娘那么傻,以后谈恋爱,少上不了当,我到时候该怎么劝呢,首先肯定是把那混小子叫家里来,狠狠的抽丫一顿,然后跟他说,你丫太没眼光,以后的人生没什么太大指望。然后带着女儿出来好好吃上一顿,跟她说,你看,美食,好酒,都不会因为你失恋了就停止供应,是,牙疼不能忍,但它也要不了你命。”
    
    我把脸从餐巾里抽出来,看着大老王,大老王依旧看着落地窗外。
    
    “结果,她十一岁那年,我跟我老婆就离婚了,她跟着她妈出了国,我跟她两三年见不到一次面。到现在,她给我打个电话,恨不得论秒算,连假客气都不愿意,我问问她,丫头最近交男朋友了么?你知道她怎么说,“你有什么权利问我这种问题。”
    
    我们两个人同时陷入了沉默里,四周的客人们大声谈笑,推杯换盏,杯子互撞时,发出透亮的声音,令人警醒。
    
    大老王把切好的猪排放到我面前,“吃吧,一口酒,一口肉。”
    
    我想说谢谢,但又觉得很矫情,于是大口大口的吃肉,大口大口的喝酒,就像大老王要求的那样。
    
    大老王看着我,笑了一下。
    
    那是一个太慈祥的父亲的笑。
    
    
    
    临走前,大老王问我,“还准备歇段儿时间么?”
    
    我还没说话,大老王便接着说,“干完这单活儿再说,好吧?”
    
    我点点头。
    
    “回家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把自己好好整理整理,别搞得一适龄少女跟库存甩货似的。”
    
    我点点头。
    
    回家的地铁上,我看着玻璃里映出的自己的脸,苍白臃肿,面无表情,那真不是一张讨人喜欢的脸。
    
    我是得做点儿什么,是的,被牙疼夺取生命,这样的新闻能上报纸头条,但却也实实在在的惹人发笑。
    
    回到家,我马上把自己放进卫生间,从头到尾,好好的洗了一个澡。

7月5日 星期二 闷热
  
  清早,我盯着立在墙角的大提琴发呆。
  
  如果非要做点儿什么来转移痛点的话,那么,就先从这儿开始吧。
  
  遥远的少女时代,我总是给自己描绘出这样一副矫情画面:一束光笼罩我,我坐在众人面前拉起那《爱情万岁》,台下的美型男们被我迷倒随风飘荡晕头涨脑。
  
  我不知道现在重拾童年梦想是不是有点晚,但是既然梦想是那样的容易破碎,那么,是不是也可以不分时机的重新憧憬,重新实践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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